“所以，咱们现在去哪里？”周陌陌边走边问。
陈旭阳朝华越练兵场的方向看了一眼，摸了摸搭在脖子上的白绫，笑嘻嘻的说：“虽然咱们没那么大的本事，但是，凑凑热闹还是可以的。”
周陌陌白他一眼，伸手夺回了自己的长绫，然后利落的围到了腰间。
陈旭阳看着她的动作，眼底划过一抹复杂的光芒，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周陌陌系好长绫之后，才感叹着说了一句：“原本我是打算慢慢在基层里培养眼线，最后再靠舆论控制一下势力的，结果，现在竟然就已经面临如此情况了。早解决了你的事情也好，我也能早点回小镇。”
陈旭阳高挑的眼尾瞥了周陌陌一眼：“就是秦才那个哨兵小队？”
周陌陌点头：“那就是一个巧合罢了，但是，我既然答应了人家，顺水推舟正好可以从他们那里开始。不过，我答应今夜把毛兴贤送出去，没想到恰巧就出了这等变故。”
陈旭阳挑眉：“所以？”
周陌陌勾唇一笑：“所以，想送他出去就简单多了啊。”
“那现在去？”陈旭阳甩了一下头发问道。
“好。”说走就走，两个人加快步伐，不多会儿就已经到了瑞安苑的门口。
周陌陌推开大门，却看见了在庭院中焦虑的走来走去的毛兴贤。
毛兴贤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立刻警惕的转身，看到来人是周陌陌时，立刻像是看到了大救星一样，扑上来：“公子，您可算是来了！外边怎么了这是？”
陈旭阳在毛兴贤扑到周陌陌胳膊上的最后一秒，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脸色冷淡的拦住了他。
周陌陌不好意思的看着毛兴贤：“嗯，外边确实起变故了。西夷国来袭，三万五千士兵去攻打了元帅府，二十六万多的士兵去应敌，现在在华越广场上混战呢。”
毛兴贤一下子慌了：“所有人都上阵了？我大哥他们都迎上去了？”
周陌陌点头：“所有人，都迎上去了。”周陌陌话锋一转：“不过，现在也正是城门大敞，最混乱的时候，我带你出去还是有不小的成功率的。”
毛兴贤却听得连连摇头：“不行，我也要去杀敌！我也要去！”他说完之后，眼底突然变得坚毅又决绝，越过周陌陌就打算去华越广场。
周陌陌一把拦下他：“哎~你怎么了你？你不是想家了，不是需要我送你出去嘛？”
毛兴贤回头对上周陌陌疑惑的目光，郑重的朝周陌陌弯腰下拜：“毛兴贤在此谢过公子，但是，今时不同往日。”毛兴贤抬起头，目光中似有泪光：“往日，我们之所以想逃，是因为郑良吉那个狗贼不允许开战！不但不与敌打仗，还专门欺压、打杀我们这些普通士兵！”毛兴贤红着眼眶：“但是此时，我虽不知那三十万兄弟到底为何一夜之间全都跟了燕将军，但是，燕将军值得我们追随！更何况，现在国家有难，我们是在抗敌！我们终于可以和西夷杂种面对面的开战了！我为什么还要逃？”
周陌陌无言。
对这些士兵来说，他们不甘于死于郑氏的打压，但是，却对战死报国无比的向往。忠君爱国的思想已经植入了所有人的血液里，之前，郑良吉到底是有多狠多坏，才能把这样的一个军队搞得人人自危、人心向背！
周陌陌只觉得可悲，或许是她太自私。
国家有难，每一个人都应该奋死守护，这当然没错，也是一个人最起码的良心。
但是，这样的一个国家，这样的君主，又有什么好值得守护的？
就好像她会誓死保护自己心中重要的人一样，但是，如果一个人伤她、负她，她恐怕也做不到一如既往的奋不顾身。
周陌陌不解：“这样的一个国，有难时不能给百姓庇护，无事时依旧重剥削、重徭役劳碌，到底有什么值得守护的？”
“但是，它终究还是你的国，就算是不为了它，为了我外面那么多拼命的兄弟，我都不能退缩。”毛兴贤站得笔直，说的坚定又认真。
周陌陌动了动嘴唇，终究还是没能说出什么反驳的话。
她又何尝不是？
明明已经被姜利丽缠得耐心耗尽，但是，还是义无反顾的为她来了西北。
只因为，曾经信任过，并且，她对自己，一直好得没话说。只是，那一份好，不是她所能承受的，最后，却生生的成了负担。
“好，我送你去。”周陌陌也坚定的抬头，对着毛兴贤说道。
陈旭阳无奈的看着周陌陌和毛兴贤的互动，发现事情竟然被一个小小的哨兵带的偏了节奏……
等三个人快速的跑到华越广场的时候，却全都停下来怔愣了一秒。
这哪里是人间！
炼狱也不过如此！
众人奋力的嘶吼声已经嘶哑，濒死的咆哮和呻吟此起彼伏。
二十多万的邢国军队边打边拼了命的往前冲，二十万的西夷国军队满以为进了这城门便是畅通无阻，却没想到，三十万士兵集体叛变，全都跟随了燕家。不但如此，还一个个如同亡命之徒一般，不要命的和他们缠斗，有的被打掉了武器，干脆直接扑到一个西夷兵的身上，硬生生的把对方的脖子撕下一块血淋淋的肉。
华越广场根本就容纳不下那么多的人。
只能西夷或者邢国的军队后退一个，否则这广场非得爆了。
华越广场离被撞开的城门口还有三四里路的距离，但是，燕星宇带领的二十六万多大军却是在这里和西夷国的撞上。
当时燕星宇重重的舒了一口气。
其实，无论西夷国的军队走到了哪里，对他们邢国军队来说，都不利于战斗，毕竟，别人再怎么说，也已经进了他们的城。
但是，华越广场，算是一个相对好一点的地点。
这个广场，是一个半封闭的超大空间，只能前进或者后退，而不会存在什么包抄或者从其他空地绕过去入侵卫城的可能。
不进则退，反而将本就孤注一掷的邢国士兵，彻底的逼入爆发的状态。
但是，西夷国是有备而来，他们确实仓促迎战。
因此，邢国的士兵，在双方还未接触开打的时候，就已经在西夷国的弓箭下，损失了几百人。
邢国的士兵，刚从指挥台那边冲过来，根本来不及组织兵器，手中大多都是长枪、长矛或者砍刀。
西夷国一轮又一轮的拉弓射箭，看着燕星宇狂性大发，拼了命的指挥士兵往下冲。
他们注定要枉死千儿八百个兄弟，但是，如果他们不选择冲，那么，就只能死得更彻底。
弓箭的有效射程大概在七八十米左右，一旦不如那个射程范围内，他们就是在填坑。
邢国的士兵几乎是在用生命冲完了那七八十米。
西夷国见到对面竟然冲出来这么多的邢国士兵时，便已经蒙掉了。
郑贵妃派人让他们赶快攻进城，说是整个卫城已经畅通无阻了。
他们进来之后，发现果然整个城楼上都没有人守护。等到燕星宇带着士兵冲过来的时候，他们满以为可以射四轮羽箭，但是，邢国的那些兵，却一个个疯了似的，拼了命的往箭尖上撞。
他们只来得及发射两次羽箭，邢国的那些疯子便已经到了眼前。
不得不开战。
周陌陌、陈旭阳看着眼前这血光冲天的炼狱，皆有些不适的对视一眼，毛兴贤则直接呆滞的愣住了。
他看着两军混战，只能从兵服的不同来分辨敌友，但是，许许多多的士兵们，他们浑身血污，有的一条胳膊都被砍掉了半截，却还在发狂似的咆哮、劈砍。
到处都是血红着眼睛发了疯的嗜血之人，到处都是还未完全凉透的尸体，甚至有的尸体倒下之后，又被自己的兄弟和敌人踩来踩去，已然变形。
毛兴贤有些绝望的看着这些发了狂的人，似乎想从中看见一两个熟面孔，但是，只看了几眼，一颗人头便不知从哪里飞了过来。
砰地一声掉到了地上，之后，又被混战的士兵们一脚踢开，踢来碰去。
漆黑的夜色上挂着一颗圆月，今天正好是十五，二月十五。清清冷冷的月光洒落下来，毛兴贤甚至看到了地上爆开来的脑花……以及满目的血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