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晨光初现。
酒楼的管事和店小二们也纷纷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先店管事一脚进来的,是一个红衣飘飘的青年。
“邱公子今儿个怎么一大早的就过来了?”管事紧随其后,一边指挥进店的几个小二们开始忙碌,一边堆着笑意的问着红衣青年。
“我随便过来看看,你忙去吧。”红衣青年摊了一下手,说完之后便径直朝后院走去。
今日便是陈旭阳登基之日了,他们现在就处在京城的边上,这外边的动静可已经不算小了。
红衣青年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径直的朝后院那个专属的房间走去。
结果,刚打开后门进了后院,他直接就愣在了当场。
快步跑到庭院中央,把那个在地上躺了一夜的人儿扶起来,鼻息之间全是浓烈的酒气。
青年眼中烧起一股无名怒火,一把抱起宿醉到露宿庭院的女孩,转身进了女孩的闺房,看也没看地上那两个尸体一眼。
动作轻柔的把女孩放到床榻上,替她盖好被子,又不放心的上下看了两眼,确定女孩的衣裳并没有被损坏,这才放下心来。
目光冷凝的推了推脸上的面具,他昨天忽然有点事情要做,今天一大清早便快马加鞭的赶来,却没想到见到女孩和两个男尸躺在庭院里。
那一瞬间,他周身的血液差点都静止了。
幸好没有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大事。
伸出白净的、骨骼分明的手,轻轻的触上女孩的脸颊:“陌陌,这都五年多了,你还没有忘记他吗?为什么要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
嘴角攀爬上一丝苦涩,青年神色复杂的嘟囔了一句:“也不知,这样骗你到底对不对……”
没错,坐在女孩床边的这个人,就是曾经在周陌陌的身边待过短暂时间的青年——红衣面具男,邱宜修。
及至中午,晏谷玉也赶了过来:“陌陌,姐姐来晚了。”
刚刚酒醒的周陌陌其实还有点懵,但是,听到晏谷玉嘴里又自称姐姐之后,她几乎是下意识的回答道:“谷玉,姐姐等你等得黄花菜都凉了。”
两个人相视一笑,周陌陌心底里原本的那一丁点的郁郁之情也暂时消散了许多。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周陌陌接着问了一句。
“嘿!”晏谷玉拽拽一笑,顺势坐到了周陌陌的旁边:“顺利解决。”
周陌陌点了点头,忽然断了话题,想来想去也不知道接下来该继续说些什么,干脆不再开口了。
晏谷玉斜斜的看了她一眼:“你干什么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外边热闹得很,你不要出去凑凑热闹?”
周陌陌无言。
不远处的邱宜修见晏谷玉竟然故意戳她痛处,一时有些不悦。
晏谷玉撇了撇嘴,死撑着不去看邱宜修那警告的眼神。
晏谷玉翻了翻白眼,如果她身后那个男人的眼神能杀人,估计她都死了一万次了。
“陌陌,你说,我让你回同庄小镇你不回,非要来这京城边上;之前劝你搬走你又不搬走;前两天让你出去玩几天再回来你也不出去……现在在这里待着了吧,你又不开心。你说说你到底是想干什么?”
晏谷玉静静的等着周陌陌的回答,她从始至终都认为,必须得揭开周陌陌那一层伤疤。毕竟,现在她们谁也不理解周陌陌的心思,谁都猜不透她现在想的到底是什么,与其整日猜测,还不如把话说开了。
周陌陌目光缥缈,静默无言。
晏谷玉看向周陌陌的眼神也变得怜惜起来:“你忘不了陈旭阳?”
五年的时间,周陌陌早已是一个十八岁的大姑娘了,出落得更加英姿飒爽,大眼睛、高鼻梁、嘴角抿成一个薄薄的无情的线条,但是脸部轮廓却相对柔和一些。亦男亦女的长相配上淡漠的气息,颇有几分引人膜拜的气质。
周陌陌摇了摇头,垂首轻笑:“谷玉,你也太高估我了。”
她的目光空而远:“人的感情是会变的,时间是最无情的杀手。”她撩起一缕发丝:“我现在,早已分辨不出对他是何种感情了,虽然偶尔入梦,但是,却再无心动之感。”
晏谷玉皱着眉头,心里一丁点都高兴不起来:“所以,你所做的这一切反常的举止又是为了什么?”
她们隐瞒了周陌陌。
周陌陌的“尸身”在当年被黑袍人掳走之后,她和师叔以及后面赶来的王晋和邱宜修等人,便巡未果。
第一年,她们满怀期待,甚至暗暗期待那个神秘的黑袍人能医治好周陌陌,然后再好心的把人送回她们的身边。
她们还是太天真,或者说,还是太渴望,渴望周陌陌活过来的心思已经压制了理智。
但是,到了第二年,她们开始变得焦躁不安,她们开始一边寻找周陌陌一边去清算那些曾经和追杀过周陌陌的人。
到了第三年,她们几乎是心灰意冷了。
第四年年底的时候,周陌陌回来了。
她的武功变得神秘莫测,她的性情也变得飘忽不定。但是,她的的确确的周陌陌本人没有错,别人伪装不了的。
她回来之后,他们可耻的向周陌陌撒了谎。
……
“谷玉,当初,陈旭阳有没有再做别的?那两个月,他做了什么?”
“他,在找你。”
“找了两个月?就回去了?”
“嗯,对。”
……
周陌陌刚回来没多久,有一日,对着晏谷玉问了以上的对话。
她一路上也有听说陈旭阳当年在西北城外滞留了两个多月。但是,却并不知道陈旭阳当年的疯狂,也不知陈旭阳曾经为了她抽血到生命垂危。更加不知她失踪的四年多,陈旭阳的脾气愈加暴躁,从未睡过一个好觉。
但是,晏谷玉隐瞒了她。
晏谷玉原本就不想告诉她的,她想让周陌陌忘了他。但是,却没想到,陈旭阳本人也是这样要求的,甚至,让周陌陌永远误会他、永远恨他也无所谓。
今年是第五年,她执意住到了京城边上——离陈旭阳的皇宫不过是三十里地的距离。
“陌陌,你倒是说啊?你是为什么?”晏谷玉不解的望着这个个头已经超过她的大姑娘,心中烦躁不已。
周陌陌平淡的望回去,说出来的话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谷玉,咱们也出去看看热闹吧。”
邱宜修从始至终一言不发,直至周陌陌和晏谷玉走得远了,才显露出一丝难言的苦楚。
出得门去,街头一片繁华喧嚣。
“陌陌,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啊……”晏谷玉随着周陌陌在人流中穿梭,直走到更加偏远的郊区,她才对着身边始终沉默不发一言的周陌陌悠悠叹息道。
周陌陌放缓了脚步:“我说,我想查一查婉情郡主的死因,或者,我是想让邱宜修对我死心,你信吗?”
周陌陌接连的两个问题把晏谷玉问得愣了一下。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邱宜修竟对周陌陌有了炙热的爱恋,那种别样的关心和眼神,恐怕周陌陌再迟钝也没办法忽略。
晏谷玉自然也知道。
“我不信。”晏谷玉头也不转的说道。
“你是想说,你是为了故意让邱宜修死心所以才住到京郊,让他误以为你还对陈旭阳恋恋不舍?拜托我的大小姐,就算是你不愿意伤了他的心,也不至于傻到绕这样的弯子吧?”晏谷玉挑着长长的眼尾斜斜的看了她一眼:“要说是为了婉情郡主,也是说不清啊。难不成你爱屋及乌连人家的姑姑都爱了?还是说,你被那素未谋面的郡主给感动了,打算大发善心帮她调查死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