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谷玉连珠带炮的质问压得周陌陌喘不过气来。
“呵~你说得对。”周陌陌放弃挣扎似的点了点头：“虽然确实有那么一丁点的心思，但是，主要的心思并不在这上面。”
“至于到底是为什么？”周陌陌眼里闪过一丝迷茫：“我也不知道呢。但是，似乎冥冥之中，我就该在这里停留。这里，好像有一个属于我的秘密似的。”
晏谷玉作势摸向她的额头：“喂，你这死丫头做什么鬼啊？姐姐我可是不信鬼不信神，你少弄这些玄乎的。”
“谷玉，有一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
周陌陌的语气忽然变得极其奇怪，嘴角都有些无意识的抽搐。
“怎么了？”
周陌陌偏头看向她，目光深远又渺茫：“你想师父吗？”
晏谷玉秀气的眉头微微蹙起，疑惑的看向周陌陌：“你怎么突然这么问？”
师父啊，她当然想。那可是将她一手养大，最疼她爱她的师父啊。
“师父，还活着。”
周陌陌一句平淡的话脱口而出，甚至没有再做什么修饰或铺垫，直接就那么赤裸裸的冲击着晏谷玉那疯狂跳动的心脏。
“陌，陌陌，你别胡说了。”晏谷玉反驳的语气不自觉的带上了一丝丝的颤抖。
“我没有骗你。”周陌陌嘴角扯过一抹不知是哭还是笑的弧度：“就是师父救了我一命。”
“陌陌，周陌陌，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师父他，他老人家，真的还在？”晏谷玉乍听闻周陌陌的嘴中蹦出此消息，一时结结巴巴，显然还接受不了。
“当年，师父可是死在了你的身边。他娘的，老子没有找你算账已经算大度了，要不是看在后来咱俩成了好朋友的份上，我一定先给你一个教训，呜呜。”晏谷玉眼角通红，一滴清泪马上就要滚落。
周陌陌听着晏谷玉颠三倒四的呜咽声，嘴角掀起一个讽刺的角度。
“师父，的确没有死。当初，就是他把我从你和潘公的身边带走的。”
“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晏谷玉眼角通红，反应过来的她显然有些怒了：“周陌陌，你都回来一年了！你还想瞒着我到什么时候？”
周陌陌望向对她横眉冷对的晏谷玉，知道晏谷玉是对师父太过思念。
但是，关心则乱。
就像当初的自己一样。
当初，自己刚刚听闻师父的死讯的时候，几乎是觉得五雷轰顶。
第一个反应就是质疑。
是的，无论是谁，在听到自己的最亲近的人忽然死了，第一反应肯定是不信的，就算是心里暗暗知道大概是出大事儿了，表面上还是要自欺欺人、强装镇定的。
当初，她发疯了似的寻找师父。
所有人都在传言师父是被铁衣帮帮主尹自明所杀，两人玉石俱损、双双殒命。只不过师父因为最后走火入魔，所以死状更为凄惨。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可最后，她虽然默认了师父已亡的事实，但是，心里一直在暗暗期待奇迹的发生。只是，当奇迹真的出现的时候，她却只觉得讽刺。
周陌陌眼底一片冰冷，再提起那个曾经让她敬爱不已的师父时，眼底已经不再蕴含任何的崇拜和依恋。
有的只是，深深的绝望。
晏谷玉却没有注意周陌陌眼底的疲倦，几乎是有些急切的问道：“那，师父现在在哪里？”
“谷玉，师父他，再也不是咱们的师父了。”
晏谷玉一双美目微微瞪起：“为什么？陌陌你说清楚啊？！”
周陌陌眼底划过一抹苦涩，伸手恶狠狠的一抹，竟然摸到了满手的滑腻。
自己竟然又哭了。
周陌陌努力抬头望天，想将眼底不断溢出来的盈盈水光逼回去：“师父他抓我回去，只是为了我身上的血而已。”
“他救活了我。”周陌陌闭上眼睛，眼底一片倦意：“他把我从你们身边带走，花了两个月的时间救活了我。就是那个一直莫名出现的黑袍人，呵呵，他果然是师父啊。我醒来之后见到他，简直高兴的差点跳起来。你懂那种感觉吗？虽然陈旭阳伤我至此，虽然我在鬼门关走了一圈，但是，师父于我而言，依旧是那个给了我第二次生命的人。”
“可是啊，我没能高兴几天，就发现不对劲了呢。”周陌陌伸出胳膊，拉起手腕上的衣袖，慢慢的向上卷。
露出的雪白肌肤上，竟然遍布着可怖的肉色伤疤，交错纵横。
衣袖被越卷越高，一条条交错的高高鼓起的伤疤如一条条诡异的肉瘤，盘桓在女孩细嫩的胳膊上。
晏谷玉眉头皱起，心里闪过一抹心疼：“这是什么时候受的伤？”
明明之前没有的。
“师父划开我的皮肉，月月取我的血。月中一次，月晦一次，无论我如何哀求，他依旧只会执起匕首，丝毫不带犹豫的划破我的手腕，每次取完血，都会“贴心的”灌我喝下补血的汤药，以供他半个月后再次取血。”
周陌陌看着晏谷玉惊恐的大眼睛，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四年，谷玉，四年啊，我整整的给他做了四年的血袋子！呵~”一滴清泪划过脸颊，周陌陌微微的低下了头，肩头耸动：“师父当年只是一流中段，却会拼了命的护我周全，如今，他终于成了我小时候仰望的超一流高手，但是却用他那一身的招数来对付我了……”
晏谷玉不可置信的扳过周陌陌瘦弱的肩头：“陌陌，你胡说什么？师父要你的血有什么用？他不会那么做的。”
周陌陌冷冷的抬起头：“因为，我的血，可以彻底的解开秘籍上的文字。”
周陌陌嘴角一抹冷笑：‘当年，他对年幼的我说，要改造我的体质，让我成为一个百毒不侵的厉害人物，说只有那样才能算是他的合格弟子。”
周陌陌甩了甩昏昏沉沉的头：“那么多的苦我都受过来了，洗筋伐髓，脱胎换骨。不停的让自己中毒再解毒，默默忍受毒虫毒蛇啮咬我的皮肉，然后再用特制的汤药浸泡身体。那汤药里也不知到底是加了什么恶毒的料子，每次浸在身上之时，我都恨不得痛死过去，皮肉都要被烧着了一般的刺痛，筋骨也疼到抽搐。”
周陌陌终于止住了眼泪，大大的眼睛里一片干涩：“可是，每次想到这是师父对我的期望，我都觉得，再痛都值了。”
晏谷玉目不转睛的看着周陌陌，显然对周陌陌所说的内容无力反驳。
她也是师父的徒弟，但是，师父却从来没提过要改造自己的体质，更没说过只有变得百毒不侵才能算是他的合格弟子。
“你是说，师父在你小的时候，就打算取你的血了？他扭转你的体质，也只是为了等你长大之后取你的血？”晏谷玉说出的话都有些颤抖，心尖尖儿已经有了几分凉。
她敬爱师父、尊重师父、依恋师父，但是，她也信任周陌陌。
现在，晏谷玉忽然有点害怕周陌陌接下来的话，她怕周陌陌真的说出她最害怕的那个可能性……
“对啊~”周陌陌露齿一笑：“我也没想到呢。原来，练习秘籍，还需要改造过的璞玉血配合才可。”
一丝悲凉又诡异的笑从周陌陌的嘴角溢出：“他心里，最重要的，果然还是修炼呢。”
“我就说，怪不得，当初他为什么就看上了我？”
依稀记得八岁那年，师父第一次遇见脏兮兮的她。
那个看不出年龄的老人给她把了把脉之后，关切的说：“小家伙，我收你做徒弟吧？”
……
原来，从一开始，他看中的，就是我身上的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