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若是文豪,目不识丁、言语粗鄙便足以令他退避三舍;若是君子,卑鄙无耻、阴险狡猾也可拉开双方距离……至于管少宁这样贪慕虚荣的人则更是简单,只要让他无利可图,还以为你想要从他身上得到什么,便足够让他自行对你敬而远之了。
骆青岑看着镜中一身朴实无华的装束,却偏偏梳着复杂发髻的自己,伸手从梳妆盒中拿出了几样仿冒得很劣质的花钿、玉簪以及步摇交到罗姨娘手上。
罗姨娘自然知道她想要做什么,看着她眼中的狡黠哑然失笑,“真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学回来的这些,好像是从上次醒过来之后,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
她或许只是随口一说,停在骆青岑耳中却是有些刺耳。
按住她正要往自己头上插步摇的手,骆青岑抿了抿唇,双目透过镜子紧紧地盯着站在身后地罗姨娘,紧张地问:“姨娘,我变了……不好吗?”
然后她便明显感觉身后的人有片刻的僵硬,跟着一只温暖的手搭在自己手上,轻轻拍了拍。
“好,怎么不好?你学会保护自己了,还想保护姨娘,姨娘高兴。其实……”她声音温柔,可那瞬间流露出来的笑意,却只让骆青岑觉得苍凉。
就像,她突然就看破了世情一般,很多东西都不在意了。
好在不等骆青岑发问,她便接着把话说下去了,“要是你一直像以前那样懵懵懂懂的,姨娘什么都不会跟你说,让你就这样长大,虽然辛苦些,但胜在稳健。可是你突然变得不一样了,既然你想要反抗现在的命运,想要让自己过得更好,姨娘自然是要助你一臂之力的。”
罗姨娘怜爱地拢了拢骆青岑额边的乱发,“昭玥,你要记住,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你都是姨娘的昭玥,是姨娘最疼爱的女儿。”
——要是你一直像以前那样懵懵懂懂的,姨娘什么都不会跟你说,让你就这样长大,虽然辛苦些,但胜在稳健。
骆青岑突然觉得,她似乎知道为什么上一世,罗姨娘从来没有干涉过她跟管少宁的婚姻了。因为那时的她只看到少年如玉、才智比肩,从没有在管少宁和骆淑雅之间做过什么,所以就连罗姨娘他们所看到的管少宁,也是一个虽然一时落魄,但心怀志气的朗朗少年。
这样的人,对什么都不知道的骆青岑来说,已经算得上是良配了吧。
一想到前世从出嫁后便没有机会再回来看过姨娘,连骆燕靖身死的消息她都是隔了两月有余才收到,骆青岑便不免鼻子一酸,转头扑到罗姨娘怀里哭起来。
这一哭,才是真正将前世所有郁结不清的委屈和怨怼都给哭尽了。
罗姨娘也不劝慰,抱着她有一下没一下地在她背上轻轻拍打着。
好久,骆青岑哭够了,才想起要不好意思来,拿手绢擦了擦眼泪,仰起脸问:“姨娘怎么都不问我为什么哭?”
“为什么要问?”罗姨娘反问,“你想说,我不问你也会告诉我,若你不想说,我问了你反而会为难,我不想你为难,干脆便不问了。”
“四小姐,二小姐来了。”房间中气氛正温馨,香荷突然进来通报,让罗姨娘和骆青岑齐齐变了脸色。
罗姨娘看了骆青岑一眼,忙帮她整理好有些乱了的发髻,那边骆淑雅已经强闯了进来,劈头盖脸指着骆青岑就是一顿骂。
“贱人,都怪你,要不是你没出息,连个男人都勾引不到,又怎么会有现在的麻烦!难得你跟你姨娘长了一样的狐媚脸,怎么就蠢笨如猪,连自己该做什么都学不会呢?”
光骂骆淑雅还觉得不解气,一把扯下头上的凤尾金簪便要朝骆青岑脸上扎下去。
罗姨娘吓坏了,下意识便要挡到骆青岑身前,却又被骆青岑给拉了回去。
只见骆青岑脸上惊慌,眼中却是沉着一片,居然就这么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不说,眼眸闪烁间还怕骆淑雅刺不准一般,朝着发簪尖端刺来的方向不动声色地迎了上去。
她脚已经“伤”了,要是脸再破了的话,今天下午就不用出去面对那对恶心的男女了。
只是她这边狠心破釜沉舟,却有人不愿让她如意,骆淑雅的发簪刚要碰到她的脸,就被菊青死死抱住了手臂。
“二小姐,你忘了夫人的嘱托了吗?”菊青上上下下打量了骆青岑好几遍,就怕她哪里受伤了,会影响到下午的游玩。
如意算盘落空,骂却不能白挨,骆青岑顺势瘫在罗姨娘怀里,仿佛真的是被骆淑雅吓坏了一般,眼泪又一颗一颗地蹦了出来。
“姨娘,我怕……”就连说话都一抽一抽的。
“没事了,没事了。”罗姨娘却是真的心有余悸,下意识朝骆淑雅手中的发簪看了一眼,才唯唯诺诺地说,“二小姐,不知道昭玥是哪里做错了,二小姐要这样惩罚她,她昨天伤了脚回来,现在都还不太能走路呢。”
“还只是不太能走路算什么,她怎么不干脆断一条腿?才能解我心头之恨。”骆淑雅狠狠地看着骆青岑,恨不得扑上来咬两口。
“二姐姐,我做错了什么,你一大清早就来骂我。”骆青岑很长一段时间,都不准备要打破自己现有的人设。
她记得上一世有人跟她说过,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
当然,她越是这样一副楚楚可怜、水做出来的样子,骆淑雅便越是看她不顺眼。
不过骆淑雅任性,菊青却是懂事的,又被杜雨初专门叮嘱过,知道在这个节骨眼上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让骆青岑受伤,故而一直拼命拽着骆淑雅,不让她再有机会对骆青岑动手。
“二小姐别忘了,下午还要带四小姐一起出去跟管公子游玩呢,要是四小姐现在受伤了下午去不了可怎么好?”菊青说着,还拼命朝骆淑雅眨眼睛,就怕她听不明白。
骆淑雅总算有些明白过来,虽然表情还恨恨的,却没有要再朝骆青岑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