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将整个雅居找了一遍，依然什么都没有找到。
“喂，你会不会又弄错了？”琳琅趴在桌上，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我也不知道！”殷漓无奈地说，“也许我又错了。”
“我真不该跟你来的，肚子痛死了。”沈浩捂着肚子，“这餐厅本来就让人不舒服。”
“不舒服？”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天花板比较低吧。”话一出口，三人就愣住了，刘琳琅往他头上狠狠打了一拳，“臭小子，你怎么不早说！”
“痛……你就不能轻点吗？”沈浩抱怨道，“我伤口又裂开了。”
“骗鬼吧？我打的是你脑袋！”
“别吵了！你们嫌没被抓到吗？”殷漓骂道，“如果是在天花板之上，一定有机关，快来帮忙！”
“对了，昨天我被凶手攻击之后，听到一阵机关启动的声音。”沈浩似乎想到了什么，“那时我看到凶手印在地上的影子，就觉得有什么不对，如果他要带王岚离开，应该是往左走，走廊在左边，而他却往右走，右边除了一号房，就只有……”
“雅居！”殷漓脸色阴沉，“王岚就被关在天花板里。”
“餐厅很多人进出，如果有机关，一定在不容易碰到的地方。”刘琳琅皱眉，“这屋子里的桌椅都是后来加上的，如果要隐藏，就只有……”
“地板！”三人激动起来，开始仔细检查每一寸地板，沈浩忽然叫道，“你们快来看，这只盆景似乎有移动过的痕迹！”
吧台的旁边，有一盆铁树，花盆下的地板果然有滑动的痕迹，三人将盆景移开，敲了几下，果然有空洞之声，殷漓用簪子轻轻一撬，一小块木地板应声而起，里面竟是像发条一样的机关。
三人的心开始狂跳，互望了一眼，一起伸出手，抓住发条，用力一转，天花板上发出咔咔的轻响，天花板正中猛地裂开一块，垂下一条绳梯，在半空中摇摇晃晃。
“我、我们找到宝藏了！”琳琅拼命抑制想要狂喊的冲动，“我们要成为有钱人了！”
“未必。”
琳琅像被浇了一头冷水：“什么意思？”
“这宝藏，未必是金银财宝。”殷漓抓住绳梯，爬上天花板，琳琅也紧跟其后，当打开手电筒时，琳琅足足愣了十几秒。
“我的财宝啊！”她以头抢地，哀嚎道，那竟然是一屋子的火器！
对于海盗来说，火器当然是极其珍贵的宝藏。
角落里传出呜呜的声音，殷漓将手电照过去：“王小姐！”
她帮王岚松了绑，王岚吓得泣不成声，殷漓忙安慰道：“没事了，你哥哥很担心你，我带你去见他。”
“小漓。”沈浩忽然爬了上来，声音有些颤抖，琳琅奇道：“你怎么上来了？不怕伤口裂开？”
沈浩面无表情地上了天花板，一个劲使眼色，殷漓意识到了什么，将王岚护在身后，几乎与此同时，一把手枪蓦然出现在入口，接着是一只白生生的手，那手臂上，竟满是割痕。
当那个人出现的时候，殷漓和琳琅竟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安娜？”
“不要这么惊讶。”安娜平静得令人战栗，“殷小姐，其实你早知道是我了，对吗？”
“不，我怀疑每一个人，但没有证据。”
“这么说，你也并不如传说中那么聪明。”安娜满脸遗憾，琳琅不解地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是为了帮助王清，帮他得到家产……”
“帮他？”安娜冷笑，“恰恰相反。”
楼下传来纷杂的脚步声，似乎有人听到声音赶来了，安娜冲过来抓王岚，殷漓本想阻止，谁知她竟然一连朝她开了三枪。
震耳欲聋的枪声击打着另外两人的耳膜，他们的脑中一片空白，声嘶力竭地喊道：“小漓！”
殷漓坐在地上，一动也不动，只能直勾勾地盯着脚边的地板，那里有三个弹孔。
“我不想滥杀无辜，你们最好不要多管闲事！”安娜抓起尖叫的王岚，拖着她下了绳梯，王清和几个船员站在餐厅里，都一脸不敢置信。
“安娜，你在干什么？”王清叫道。
“不要一脸无辜，一切都是因为你。”安娜冷冷地说，枪口抵在王岚的额头，“你还记得孟昘吗？”
“孟昘？”王清愣住了。
“没错，就是你的前女友！”安娜尖叫起来，神态就像个疯子，殷漓好容易从惊吓中醒过来，回头狠狠地望了望满屋子的火器，琳琅惊道：“你要干什么？”
“你认识孟昘？”王清皱眉。
安娜盯着他，眼中忽然有了泪水：“她是我最爱的人！”
话音未落，忽然听见轰的一声巨响，王岚失声尖叫，她们的身后，留下一道可怕的弹痕。
所有人都抬起头，乘这机会，安娜猛地推开王岚，冲过去抓住王清的胳膊，用枪抵住了他的脑袋。
“王先生！”船长吓得脸色大变，她厉声吼道，“别过来，否则我开枪了。”
“那你开枪吧。”乘刚才的混乱，殷漓已经从绳梯上下来，手中拿了一支明代三眼火铳，不屑地在王清脸上扫过，“反正我也很讨厌他，王先生，你放心，我会向市长申请给你颁发见义勇为奖章，将你风光大葬！你安心地去吧。”
王清苦笑：“这个时候你还能讲笑话，真是佩服。”
“你害死了我最爱的人，我也要杀了你最爱的人。”安娜死死地瞪着王清，眼睛里都是血丝，“我本来以为你妹妹是你最爱的人，但我错了，你从来不曾爱过她，也许，留着她，更能让你痛苦。”
王清阴沉着脸：“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当然爱我妹妹。”
“说的比唱的好听。”安娜冷笑，“不过，我已经找到你最爱的人了。”她眼神一变，枪口指向殷漓，殷漓来不及思考，手指已经扣下了机关，巨大的火化一闪，安娜往后猛退了几步，手枪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那一刻，殷漓觉得世界都仿佛静止了，她什么声音都听不到，安静得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倒在地上的安娜忽然嘶声大笑起来，伴随着剧烈的咳嗽声，笑声也渐渐地弱了下去。
是到结束的时候了。
她轻轻地翕动嘴唇，说着连自己都无法听到的话：“王清，始终……是我赢了。”
安娜的尸体被抬了下去，因为王岚的房间死过人，王清将她带到了自己的舱房，船长带着船员们前来慰问，她目光呆滞，神志已经有些不清了。王清从壁橱里拿出一瓶法国葡萄酒，倒了一杯，递给王岚：“小岚，来，喝一杯压压惊。”
王岚接过来，木木地喝下去，忽然神色一变，杯子掉落在地，她的嘴里也涌出猩红的血。
“小岚！”王清大惊，连忙抱住她，“快，快叫医生！”
王岚抬起头，望着人群：“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害我？”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所有人都望向那个人，他脸色煞白，连忙摇头：“不，不是我，不是我！”
王清抓住他的衣领，将他举离地面：“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不关我的事啊，是……是小姐让我下毒的，说放在你最喜欢的西班牙红酒里面，我、我明明是放在那瓶酒里呀，为什么，为什么这瓶会有毒？”
船员们开始窃窃私语，王清放开他，回头望向妹妹。
她趴在床沿上，一只手悬在半空，双眼外凸，血丝自她唇中流出，缓慢而优雅地滴落。
海风自始至终都很温柔，就像是母亲的手，殷漓穿着那件褙子，站在船头，一手提着三眼火铳，一手拿着一幅画，风鼓起她的褙子和长发，有一种凄艳的美。
“你拿着火铳，会吓坏别的乘客。”王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回过头，面露微笑，“你看过安娜画的画吗？”
王清沉默地看着她。
她拿起那幅画：“这是她画的，凌厉的笔触，猩红的颜料，画的主题是两个年轻女孩，互相依偎，即使是我这样的外行人，都能看出她画画时那痛苦、憎恨，又带着一点依恋的心情。”
“这是个意外。”王清面无表情，“我以为孟昘只是威胁我……”
“酒瓶是你换的吧？”
王清眼中的光芒忽地黯了下去：“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这句话你已经说了无数次，难道就不会换一句吗？”殷漓丢下画，抬起枪对着他，“当我猜到这不过是你导演的一出戏时，你知道我的心情是什么吗？你真的不知道安娜和孟昘曾经是恋人吗？”
王清安静地望着她。
“我不过是你用来找出凶手的棋子罢了。”殷漓的声音在颤抖，手却没有颤抖，“而我却亲手杀了那个可怜的人。”
“这不是你的错……”
“这当然不是我的错！”殷漓大叫，“现在我们还是在公海上吧？如果我开枪，法律也无法制裁我。”
“这艘船挂C国国旗，就是C国领土……”
一声巨响，殷漓朝上开了一枪，国旗应声而落：“现在这里不是C国领土了。”
王清笑了一声，眼睛里似乎有些无法看清的东西，转身离开：“明代三眼火铳每次只能发射一次，等你把子弹灌进去再来杀我吧。”
殷漓握铳的手终于开始颤抖，他手上拿的，并不是三眼铳，而是掣电铳，有子铳六个，每一个都上了弹。
要杀他，不过轻而易举，可是她下不了手。
杀人哪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王清是一个可怕的人，一个游走在法律边缘的聪明人，他很清楚怎么做才能借刀杀人。
真是一场可怕的死亡之旅。
“小漓，发生什么事了？”沈浩和刘琳琅跑过来，“我们听见枪声……”
殷漓无助地看着他们，很多乘客都从舱房里伸出头来，想要看看发生了什么事。两人从她手中夺下铳，将她拉回了房间。沈浩的傩面已经做好了，他笑着递给她：“这是迄今为止，我最满意的一张，灵感，就来自于王清。”
那张全黑的面具上，有一张可怕的脸，狰狞、丑恶，嘴角始终带着凌厉虚假的笑容，但翻过来，从背面看这张傩面，却那么悲伤与无助。
被丢在孤儿院的小男孩，又是如何在那个富有而冰冷的家里长大的呢？
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了吧，他已经在人前戴起了恐怖的面具，现在的他，只是一个可怕的恶魔。
真是个……可怜又可悲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