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灵
谜小说2019-10-30 09:342,576

  隔天一早,大雨导致山体坍塌,砸伤了几个人,其他岛民上卫生站找不到楚医生,结果跑到文佩家把他们叫醒,这让文佩很尴尬,但楚权却无所谓,匆匆穿上衣服跟着他们走了。

  然后就一直没有他们的消息,文佩给女儿喂饭,又给她念了些童话故事。

  女儿的嘴唇动了几下,文佩知道她想解手,便端来便盆,抱起女儿让她方便。随后女儿的嘴唇又动了几下,文佩知道她想听安徒生童话《海的女儿》,就又给她念。

  其实文佩是懂女儿唇语的,这让她一直能很细致地照顾着女儿,而且也是她舍不得放弃女儿的最大原因,因为她们之间可以交流。

  下午三点左右,楚权才打来电话,小岛的通讯很不好,电话总是伴有沙沙声。楚权说有两个村民受伤特别严重,所以又赶紧渡海把他们送到城里的医院。楚权笑着说,这是他上岛以来处理过最大的事故,除了医疗条件不够的,其他都包扎治疗得很妥当,连大城市的主治医生都称赞他,还说他这样的人才留在离岛的卫生站可惜了。

  文佩知道,楚权应该就是为了得意最后一句话,才特地打电话来同她讲这件事。

  他们说完后,文佩回到里屋,发现女儿已经睡着了,她越来越贪睡了,有时候想拖她起来活动活动,她就会嗯嗯吱吱地叫唤,发出已经不太像人类的声音,这是因为她的口腔和声道已经退化了的原因。

  文佩替她掖好被子,离开那里。她把一台老式打字机搬到厨房饭桌上,那里的采光比较明亮,她又取来纸笔和照片,开始整理余家父子的故事。

  不知多久后,她伏在桌上睡着了,恍恍惚惚地,她觉得女儿的房间里有人,并且他们在说话,发出咯咯的笑声,但文佩无法使自己醒来,她觉得自己在梦魇,气若游丝。

  将近六点时,她很自然地醒来了,发现手上松垮地拿着笔和照片,她忙搁下它们走进女儿的房间,女儿醒着,但除她之外空无一人。窗户虽然开了一点,但有挂钩在,不像有人动过的样子。

  文佩拿来毛巾,轻柔地替女儿擦脸,女儿在八岁前还是一个正常的孩子,她还能清晰地记得女儿健康的小脸蛋,红彤彤的;但之后女儿的面色就越来越枯黄,像一朵开过了时间的茶花,先是提前来了月经和发育,随即就一夜一夜地衰老起来,头发和牙齿脱落,瘦骨嶙峋,像一个袖珍的老太婆。

  城里医生说得了这种病的孩子,大都在婴儿期或两三岁就死亡了,最多活不过十六岁,女儿已经十二了,谁都清楚她也快了……医生要父亲的血液做研究,她也拿不出来,她想自己真是一个无能的人,她只有竭力抚养着女儿,到她生命停止的那一刻,都要守护在她身旁,这是她唯一能为她做的事,一种悲哀的相依为命的幸福。

  文佩收起毛巾时,女儿的嘴唇又开始颤动,这一次动了很久,仿佛她要告诉妈妈什么事情,她说啊说啊,睁大的双眼中露出难得的喜悦。

  文佩解读着女儿的话,并把它们复读出来,她说:“妈妈,你相信吗?这个世界上是有精灵的,有三种孩子可以得到精灵的守护,这三种孩子分别是天生疯癫、濒死和身患重症的,精灵可以使不能正常生活的他们在入眠时可以看见美好的景象,为他们带去甜美的梦境。妈妈,我刚才看见精灵了,你相信吗?”

  “我信。”文佩说道,这样解读又回答,在外人眼中看来仿佛是她在自言自语,“你的守护精灵是什么样子的?它让你看见了什么美好的事情?”

  “大海,他让我看见了蔚蓝色,一望无垠的大海,妈妈,我好喜欢海啊……”

  “是吗?等雨停了,我就带你去码头看海吧,那里有青翠的山崖,海天相接,还有海鸟与白云……”

  “精灵也说会带我去的,我的精灵是一个很漂亮的小哥哥,他有一双很美很美的眼睛,很长很长的睫毛……”

  “下次他来时,替我问候他。”文佩笑了。

  “好的,妈妈,我爱你,妈妈。”女儿的嘴唇不再动了,她累了。

  文佩怜惜地捋了捋女儿所剩不多的头发,亲吻她已经不再可爱的凹陷的脸。

  文佩退了出去,躲在客厅的窗帘后痛苦地抽泣,她意图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因为太难受而发出声音让女儿听见。

  她哭够后自己擦干眼泪回到厨房,四周没有一点声响,她也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像这样的哭有多少次,她从来不去记得。

  几天后,她写完了余家父子的故事并投了稿,但楚权似乎忘了要替她查衔尾蛇的资料,直到某天,他来到她家,忽然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一模一样的铁环,他说这是他在别的岛民家里发现的,并不叩门环,而是一种装饰物。他向他们索要,他们也就送了他一个,还告诉他这种衔尾蛇名字叫做乌洛波洛斯(ouroboros),出自于古代北欧神话,头尾相衔,雌雄同体,象征着宇宙的统一和永远,还有不死、不朽、生生不息、无限循环和轮回什么,七世纪的埃及人也用它做过象征物,大体就是这些意思。

  楚权还调侃说,中国有个八卦,外国呢就有个衔尾蛇,文佩问他岛上怎么会有这样的装饰物,楚权说这个海岛在很久很久以前,来过一批遭遇海难的远渡轮上的外国乘客,在这里居住下来,并和土著岛民通婚、繁衍了后代,所以有一些特殊的背景和文化,像衔尾蛇这样的装饰可能已经流传了几个世纪。

  文佩笑了,她觉得这个岛上真的有很多很多素材可以用来写故事。

  吃过饭,文佩提到想带女儿上码头看海的事,楚权欣然答应,还说不如再约几个熟识些的岛民一起去野餐。

  文佩没有拒绝,虽然她有些担忧岛民并不能接受长相如此特别的孩子。

  因为关系被村民们揭穿,楚权很快就顺理成章、大大方方地出入于文佩家中,有时候接连住上几天,但文佩始终没有同意和他长期同居,文佩说想把更多的时间留给照顾女儿。

  楚权勉强接受了,谁都知道这孩子活不久。

  在一个难得的风和日丽的好天气中,他们如约来到码头看海,楚权带了几个岛民来,其中就有文佩上次在荒宅遇到的渔夫,他闷头闷脑的,不爱说话,但带来了自制的美味鱼酱。

  文佩始终抱着女儿,用纱巾轻轻遮住她的脸,她们坐在阳光下的折椅上,楚权和男人们喝着啤酒,打着扑克牌,气氛融洽。岛民的妻子想看看文佩的孩子,文佩便轻轻掀开一点纱巾,像她们报以防备的笑容。

  好在这些女人并没怎样大惊小怪,而是叹惜了一下孩子的病情和文佩的遭遇,然后还邀请这对母女俩,为她们拍了照片。

  文佩很讶异于这些岛民的和善、亲切与接受力,在此之前,她一度以为这个岛民封闭、顽固、守旧,会排斥一个得早老症的孩子。但他们没有,他们的眼中有热情的光芒,甚至有一种恨不能早点相识的热烈,其中并不包括那个闷声不吭的渔夫,后来文佩得知,他名叫阿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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