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我下一盘棋吧。”年轻的将军坐回棋盘前，下意识地选了黑子，显然没有半点想要放水的意思。
赵月如便跟着坐过去，下一盘就下一盘吧，她当时也的确看得有些手痒，摸到白字的那一刻，手上能感受到前一个人留下来的温度，慕容越的温度。
她看着棋盘迟迟没有落子，慕容越盘腿坐在她身后，她甚至能够感受到慕容越身上，和手上触感一样的温暖，从呼吸中渗透，渗到她的五脏六腑里去。
她曾经很享受下棋的感觉，但是并不喜欢摸到棋子，因为那是一种冰凉的感觉，就像人命一样，一盘棋子没有任何区别，他们谁死都可以，只要保证最后的胜利就行，实在有些残忍。
赵月如现在才恢复了一些优雅，拿棋子的手优雅地放下去，一颗白棋就放到了棋盘上，第一颗棋子全凭喜欢。
她永远都是那么的不紧不慢，即使感到棋盘上笼罩的来自将军的杀伐之意，她依然还是那样缓慢而优雅。
但这一盘棋却结束得非常快，最后的结果是，她赢了，她收起那些棋子，把它们放好。就像是鬼魂附体一样，她跟平时不一样，慕容越感受到一种温柔的掌控，她游离在棋盘之外，以全知视角去下一盘棋。
“姑娘可真是厉害，怪不得慕容越说，你是一位非常厉害的女子。”赵墨然称赞她，她却想起好像有谁对她说过一句，你也只不过就是个女子。
女子自然不会对面前的人产生威胁，但是有一些女子终其一生都是为了走进男人的世界，成为一个男人。
“那么接下来，我们可以谈谈合作的事情了。”赵墨然开口，这句话对她说。
“合作？将军为什么要跟我合作？”她想不到自己有什么理由，会被这些人选中，跟他们合作。
赵墨然微笑：“你拥有别人所没有的东西。你很强大，我和慕容越都需要你作为我们的战友。”
慕容国和宋国吗？他们最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呢？她拿着最后一颗棋子，轻轻地摩挲着。
“如果我可以帮上忙的话，那倒也无所谓，反正我也有我想要的东西，将军知道那是什么吗？”她把最后一颗棋子放回去，手自然地合拢，一个很标准的坐姿。
“进来吧，把东西拿进来。”赵墨然释然地挥手，门外就有人进来，呈上一个盒子。
盒子被那人恭敬地放进赵月如手中，而面前的仆人，手指第一关节处有薄茧，走路时无声，似乎训练有素，看来将军应该是已经把府中人全部换成了自己的棋子。
赵月如打开那个锦盒，果然是自己想要的东西，她家的地契，所有的都在这里，全部种成旱稻，能够养活一城的百姓。这就是她能带给慕容越和赵墨然的，最为重要的粮食。
拿到地契的时候，她第一感觉不是她成了地主婆，而是落进了无穷无尽的深渊，深渊是某个人的棋盘，她只是上面的一颗棋子，最重要也最微不足道。她永远都成为不了棋盘的主宰者，只能被动地选择黑色还是白色，慕容越还是别人。
慕容越握着她冰凉的手，感觉她非常不对劲，好像状态一下子变得很差：“既然事情已经谈完了，那我就先走了，晚点再回来。”
他虚抱着赵月如出门，借此给那个人一点温暖，但好像没有用，她生活在冰天雪地之中，她正在冷却为一颗冰冷的棋子。
“我以后都住在族长府邸中，你以后若是想找我，就过去吧，不过我大部分时间，都会去找你。”慕容越自顾自地开口。
“你之前都住在哪里？”赵月如忽然开口，脸色很苍白。
“我之前住在知县家里，上次你过来的时候，我就在里屋坐着。”他老老实实地回答，然后那个人的脸变得更加苍白。
“我会认识你，是你有意为之，还是只是个巧合。”这是她最想要问的问题，她在慕容越的棋盘上，还是棋盘外，是否扮演了什么角色。
“一开始只是个巧合，后来就是故意为之，你太聪明了。”赵月如明白他的意思，她太聪明了，所以他们之前就算拥有巧合，到最后也会逐渐织起一张大网，把她网在中间，动弹不得。
她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我明白了，等你达到你的目的之后，不要再出现在这里，不要再来招惹我。”
慕容越摇头：“不，你跟他们不一样，你，你以后所站的位置是在我的身边。”
身边？就是那样吗？他们下棋，她就坐在慕容越身边，明明就是一颗棋子，这个人现在还妄想把她从棋盘上摘下来。
“别做梦了，你我都知道，那个位置到底是给谁留的，你知道我坐不上去。”她的眼神忽然有些怨毒，接着她又继续苦笑，“无所谓了，你不用继续骗我，所有的事情我都会做好，用不着你继续骗。”
“无论以后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我保证，你会平安无事，永远过正常的生活。”慕容越深吸一口气，保护她是他唯一能做到的事情。
赵月如笑了笑，眨了眨眼：“不开玩笑了，说说正经的，我家所有的地都在这里呢，估计很快会被全部种成稻谷，但到底能不能瞒过去，我不知道。”
她真的放下了吗？只是不愿意再提起，当成个笑话就算了，她只是想要转移话题。
“嗯，这些事情我们后期都会为你做到。”慕容越点头，他心中的某些东西也被压了下去。
赵月如逐渐离他远去，若即若离：“嗯，这些由军队来掩护的确再合适不过，那就这样决定了。”
两个人又开始无话可说，赵月如低着头走路：“陪我去地里看看吧。”
她家有很多块地，但他们都知道要去的是哪块地，最初相遇的那一块，她气闷做农活，有人上来给她解闷，他有一双多么温柔的眼睛啊，简直让人迷醉。
她开始怀念，然后把记忆打碎，然后忘记，田地不在了，少女不在了，只留下一双灿若明星的眸子，真是明亮，明亮到存在于深渊里。
”慕容公子，我就送你到这儿了，我先走了，你多保重。”慕容公子，我有些喜欢你，但是只能喜欢到这儿了，你走吧，我看着你走，这一次是真的追不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