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不再交谈,各自低着头品茶。周围吵吵嚷嚷,唯独他们这一桌,安静的有些异常。谁也没有率先打破的沉默的打算,但是也不会觉得尴尬。
“你是在等人吗?”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眼瞅着就快要到酉时了,一想到静姑娘的话,若水终是先开口,打破了他们之间的沉默。
那人听得若水的话,猛然沉下眼眸,让本就深藏眼底不露的情绪,在此刻更是难以捕捉。昏黄的日光洒在他白皙的脸上,让他刚毅的脸庞多了几分柔美。
看他并没有想要回答的意思,若水还以为是触及到了他的伤心事,正想着要不要转移话题来弥补自己的口误,他反而抬起头来对若水温温一笑。
“算是吧,不过她不会来了。”他的语气有些惆怅,同时带着一丝落寞,像极了冬日初升的月色,清冷孤寂,无人理会。
不知为何,若水觉得有所触动。她想起了自己与非玖辰,他们之间错过的生生世世。她找了那么久,等了那么久,何尝不是抱着他也在等自己的念头?
世间最让人黯然神伤的事情,莫过于是最爱之人不在眼前,你也不知他到底是生是死。但人奇怪的动物,对于并非亲眼所见的事情,心中总是会怀有一种执念,认为他还活着,觉得他也在某一处等着你去寻找他。
那人瞧着若水忽然失落的模样,便明了自己的话说进她的心里去了。他抬眼看了一下楼底,望着下边人来人往,却没有看到自己想要找的人,不禁叹了一口气,将桌上那杯早已经凉透的茶一饮而尽。
“告辞。”简短的两个字,在若水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他就已经转身飘然而去,留下若水一人面对着空空如也的茶盏,独自发呆。
虽然与他认识不过一个时辰,并且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但若水有一种直觉,此人必定不是表面看起来的那么简单。她蹙眉望着早已经没有他的身影的楼梯,陷入了沉思。
“如何,比太子爷差不到哪里去吧?”静姑娘不知何时突然现身,坐在了那人方才坐的位置上,掩嘴偷笑,分明是在取笑若水那副呆呆的模样。
回神瞥了一眼静姑娘,也不急着辩解,在脑海里过滤了一边她方才的思路,便对着她莞尔笑道:“今后我怕是常客了,你可要多多担待。”
听她的意思,是想和那人长期接触。静姑娘媚眼温柔婉转,唇角得意一笑,一副早就知道的样子:“我当初如何跟你说的,你还取笑我看上人家了。怎么,觉得他不比你心上人差,所以想要套个近乎?”
若水伸手打了静姑娘的手背一下,又羞又气,脸上也是不自觉地红了一分:“你那是没有心上人,我才见人都取笑你的。可你知晓我心中有人,却还拿旁人取笑我,可不是故意的?再这样,我就不理姐姐了,说到做到。”
说完之后,她还真的别过脸去,嘟着嘴唇十分不悦的样子。静姑娘歪头打量了她一番,看她好像真的生气了,于是起身来到她跟前,摸着她的手认错道:“我的好姑娘,可别生气了。你家那几个哥哥要是知道你在我这里受了委屈的话,铁定让我在黑水城混不下去的。行行好,别生气了成不?大不了日后你来我楼里,吃喝算我的,行不?”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后,若水便难为拼搏地露出一抹笑,看上去像是极其不情愿的样子:“好吧好吧,看在姐姐如此有诚意的份上,我就不追究了。”
就知道若水脑子里装的都是要如何算计她,静姑娘白了她一眼后,仰天长叹,为何明知如此却还是会被若水吃的死死的呢?她松开若水的手,有些无奈地提醒道:“莫怪我没告诉你,沐大人快要下朝了,你若再不回去,少不了一顿骂。”
经她一提醒,若水这才想起来,她出来已经这么长时间了。况且她今日带了一个丫头回去,还没过爹爹那一关,再不回去,别说日日来麻烦静姑娘了,只怕这两天都不能出门了。
匆忙告辞静姑娘之后,若水便离开了暗香疏影,一路飞奔着回到了相国府。好在她老爹还没有回来,心中暗自窃喜,同时跑回了二哥的房间。
夕瑳正在教萌儿基本的礼仪以及相国府的一些规矩,看到若水之后,二人纷纷上前来围住她,一左一右,对着她嘘寒问暖:“小姐(若水),你去哪里了?”
“嗯?我不在府里发生了什么事吗?”若水不解,她们中午刚见过面,这才分开多久,就让她们如此怀念了?虽然她一直觉得自己的魅力挺大的,可是吸引了两个女人,想想还是有些可怕的。
萌儿原本想说,可看着夕瑳要说,便忍住了冲动,乖巧地退了一步,将空间让给了若水和夕瑳。若水自然注意到了她这个不经意的小动作,但她什么也没有说,算是默认了她的行为。
“太子爷等了你许久,但你一直不回来,相公便凶他说若他不听话的话,日后就再也不让他进相国府了。我认识太子爷也有这么久了,可还是头一回见他如此听话。”夕瑳一边说着,一边抬手来掩嘴偷笑,左澜睿害怕沐靖祁的模样至今留在她的脑海之中,挥之不去。
虽然只是听夕瑳说的话,但她也能够在脑海中想象得出来那种搞笑的画面,便随着夕瑳一起笑了起来。四下打量了几眼,并没有看到她二哥,不禁疑惑地问道:“我二哥呢?怎么不见他?”
按理说左澜睿都已经离开了,她二哥也应该没有什么事情可忙的了,又怎么会舍得丢下娇妻独守空闺呢?想到这儿便不怀好意地瞄着夕瑳,愣是把她看红了脸颊。
羞得低下头去,捏着衣袖不知道说什么好。她恨不得将脑袋埋进衣服里头,这样就省的若水总拿她打趣。萌儿眨巴着眼睛,看她们一个笑得像痞子,一个羞得像小媳妇,忍不住也跟着笑出了声音来。
“小姐,奴婢是想跟你说,夫人教我的东西我都学会了,不信你问夫人。”她骄傲地仰着小脑袋,像极了邀功的小喽啰。若水瞧着她的样子,便低下头去看了一眼夕瑳。
感受到若水询问的目光之后,夕瑳也没有抬起头来,只是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表示萌儿所言不虚。如此若水便赞赏地对萌儿笑了笑,然后揉着她的脑袋,温柔道:“你先出去,我有点儿事要和夕瑳说。”
萌儿张着大眼睛,明显有些疑惑。但想着主子之间有些私事也是人之常情,况且夕瑳今日同她讲了许多她和若水的事情,看得出来她们之间关系非比寻常。
等萌儿默默退出了房间后,夕瑳才缓缓抬起头来,疑惑地望着若水,不解地问道:“何事还要支开她?”
“也没什么,只不过很多事,萌儿还需要慢慢才能接受。毕竟她刚进府,算是半路出家,总不能让她觉得我对她从一开始就毫无防备吧?那样的话,她也未必会相信,反而觉得我是个好欺负的主子。”若水淡然一笑,在夕瑳面前也没有什么可以隐藏的,索性跟她说了自己的担心。
听若水的解释,夕瑳也懂了一些,便了然地点头,继而疑惑地再次问道:“那接下来,你要在这里呆上一两个小时?”
也不知夕瑳跟了她这么久,怎么还是如此的蠢萌。无奈地笑了一声,便好笑地再次解释道:“那倒不是,等二哥回来了我就出去了,你也不用担心我会打扰了你和二哥的二人世界。”
说着说着,就成了调笑话,又把夕瑳惹得羞红了小脸,躲到了一边儿去,不愿意再去理会若水。可偏生若水这人瞧不得夕瑳不理她,便上前去晃着她的胳膊,委屈巴巴地讨好道:“你也知道我这性子就如此,便不要同我置气了可好?若是二哥知道了,铁定一顿凶。二哥凶起来特别可怕,你也知道的,好夕瑳,不生气了啊?”
俗话说的好,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她跟静姑娘待久了,也学会她那套讨好人的功夫,说起好话来跟个连珠炮似的,一说就停不下来,让人哭笑不得。
夕瑳原本也不是真的想要跟她生气,又见若水放下身份来讨好她,顿时就不生气了,转过身来挽着她的手臂道:“那你日后不要再取笑我了,我就不生你气了。”
“好好好,都听你的,那我的好夕瑳,我可以在你屋里睡一会儿吗?”若水趴在夕瑳的胳膊上,一副无比困倦的样子,现在她只想好好的睡一会儿,其余的什么也不想。
夕瑳扶着她的胳膊,带她往内屋走去。看着前一秒还活蹦乱跳的人,突然就蔫了下去,夕瑳弱弱地问了一句:“那是等相公回来了喊你,还是不喊你了?”
“随意。”模模糊糊地说了这么一句话,便趴在夕瑳的肩头沉沉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