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澜岩转身,儒雅而笑,“公子不必多礼!”
说完,他已然走到床边坐下。
俊脸上印满担心与疼惜,他凝着若水,如三月清风的声音中尽数自责,“是我不好,未护你周全。”
苏钰见二人言语亲密,心口突然有些沉闷。他长舒一口气,看向四周紧闭的窗户,释然的点头,定是屋内气闭所致。
想到之前来所揭的皇榜,他虽情急所迫,却委实当真认得神医苏裴卿。
“既然五小姐已无大碍,在下便先行告辞。”说完,不等二人答话,苏钰自己先出了门去。
若水望向门口,却看不清,心口空落落的。她想再多说几句,苏钰人已没了踪迹。
“让你遭受此磨难,我难辞其咎。你是该怪我,确实是我的不是。”左澜岩话语悲切,确实很自责。
“岩哥哥说笑了,若水的伤本是自找的,与岩哥哥何事,况且此时已无大碍。”若水舒展眉眼,言语俏皮,里头却甚是冷淡。
左澜岩自然听得出来,他只看着若水,目光不曾有片刻闪动,“你可是怪我,三月都不曾来寻你,此时才来吗?”
“这本就是我自找苦吃,岩哥哥何必自责内疚啊?”若水摇头,她不是怪他,现在,该是怀疑了吧。当初临江湖面上的她,知道他来了。
若水语气中的疏离越发浓烈,左澜岩心下跳动不安的也越发厉害,连忙解释,“那日看你和兮瑳离开,愿想暗中跟随,却又觉得应该让你自己了了心愿。便独自回府,岂料当晚便高烧不退,引发旧疾。近日,才知你出了事。”
若水收回视线,‘看’向一脸自责的左澜岩,语气恢复了几丝暖意,“岩哥哥,我不怪你,这一次是个意外,日后不会了。”
不会再因为你而发生这样的意外了。
这样的解释,这样主动的解释,她有些心寒。
他有旧疾,她知道,因为那是当年平定苗蛮之乱烙下的。
只是往日,纵然是她与他生气,真的误解了他,他也不会解释,何况是主动解释。
只等到她大发雷霆后想明白知道一切并非他的错,或者另有隐情。
他总是承受她的无理取闹,包括被委屈,而后等她慢慢释怀承认错误。
而她之所以与他走近,便是因着这一点与那个人相似。
可今日,他神奇般的做了一件前所未有的事,解释。
难道只为了掩盖这场阴谋的谎言?
多少时候,解释便是掩饰……
“日后?”
左澜岩察觉出若水的变化,蹲下身,紧握住她那如玉葱指郑重保证,“不会再有日后了。我已向母妃说了心意,请她给你我赐婚,想必过不了几日,圣旨就会下来。水儿,我只想问你,你可愿嫁我为妻?”
“岩哥哥,你?”若水微愣,心中微微跳动。
“你我相识数年,且志趣相合。往日不愿提起,只因你心中有人,我愿意等你放下他走到我身边。可如今,我怕了,怕我再不说,便真的会失去你。不是怕等你到你回来,而是怕等回来的是你冰冷的身体……倘若你此次真有个三长两段,我定会随你而去……所以,我不愿意再等,我想要你就在我身边,我要我能时时刻刻,日日夜夜看着你,守着你,我才安心……水儿,你呢,你可愿意,成为我左澜岩的妻?”
“岩哥哥……我”也许若水不曾想过他会如此直白的说出来这些话,但作为女子的她,确实心动了。
可,却不是此时。
四月前,临江河畔,她曾对自己说。若此次回来,必定不再辜负他的情谊。
可惜,那时她不知道害她性命的人是他。更不知道,他还有另外一从身份,更不知道他与爹爹已有谋断。
“水儿,你愿不愿意?”左澜睿看出她的动容,也看出她的犹豫,再次问道。
纵然有太后皇上撑腰,若她自己不愿意,他便是逼死她,她也会毫不妥协。
“我……”她犹豫,只是因为现在只是怀疑。她不可能忽略掉刘婉儿在临江说的话,但也不会就此直接否决他这个人。
她暂时还无法得知父亲的真实心意,是故并不敢贸然承诺给他什么。
正在她脑袋混沌之际,突然一阵清淡适宜的药香从门口散进来,她竟然脱口而出,“苏钰?”
若水突然的一声轻唤,虽然如若清风,却还是让在场的三人都是一惊。
左澜岩诧异的回身去看,只见方才已然消失的人此时正站在屏风右侧。
那人青衣一袭,身姿挺拔,虽然衣服有些陈旧,却丝毫掩盖不住本身的高洁傲岸。或者说,隐约中透出一股高雅的贵气。
他脸色显然不太好,略有些苍白。
若水惊异,盯着隐隐的身影问道:“可是找我有事?”
屏风右侧的苏钰抬脚向着床边走去,“没有,只是我忘记带走药箱。”
“你来还带了药箱?”若水追问。按脚程算,他不可能回家带来药箱。不觉心中有东西在动,痒痒的,暖暖的。
“是!”
苏钰走到桌边,取下一个略显陈旧的药箱。揭了皇榜后,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他特意到附近的医馆用身上所有的钱租了它过来。
整理好药箱,正准备离开。
“公子请留步!”左澜岩出声,叫住了苏钰。
苏钰直挺挺的站着,转身看着已然起身向他走近的左澜岩,“不知王爷有何赐教?”
“赐教不敢当,只是本王想问,尊师可是神医苏裴卿?”方才来的路上,便看到了这样的告示。
神医苏裴卿已经年过半百,如今这人不过二十左右。既然敢揭皇榜,又过了相国沐程宏那关,必定是苏裴卿的高徒了。
“王爷谬赞了,家父不过乡野医者罢了,岂敢以神医自称。”苏钰想到自己父亲的医术,虽然口中谦虚如此,然而他心中却早已自豪不已。
左澜岩没想到苏钰竟然是神医之子,脑中萌生的想法瞬间熄灭,“苏神医医生死,肉白骨。阎王要他三更死,他能留人到五更。可从黑白无常手中夺魂,给断气之人续命。这又岂是寻常医者可以做到的?”
听闻此言,若水着实惊震不已。神医苏裴卿在四国六族的大名可谓如雷贯耳。其先祖为宁都幽谷之主,医道百世不衰,更解常人难解之苦。
苏裴卿的名声,几乎超越四国君主帝王,江湖朝堂无人可撼动得了。只是不想,相处三月有余,苏钰这小子竟然是苏裴卿之子。
心底的某处被轻轻提起扭住,又被缓缓松开放下,“原来把我从死神手中抢回来的,是神医之子。看来我上辈子定然做了太多好事,今生才有如此好运。先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苏大夫可会海涵?”
不知为何,从那日在她怀中哭晕以后,对于这个人,她寄托出了一份与众人不同的情感,于他,她可笑可闹,可狂可傲。
听到她的话,苏钰并没有回答,只是斜眼看着她,颇有几分无可奈何的姿态。
她遂想到之前对他嗤之以鼻的轻视与讥笑,顿时觉得尴尬不已,“先前讥讽嘲笑你,你不会生气吧……”
“要是生气,就你的人就不会是我。”苏钰一叹,补充道:“不过你若也和他人一样,我倒是宁可现在就走。”
若水心底一颤,明白他话里的意思。这个世道,不是以身份地位轮人品贵重,尊卑高低,就是用名声来做衡量。
若是她也这般想,只因为他突然多出一个新的身份就换个态度对待,那她与那些世俗之人又有何差别?
许是见她许久不说话,以为定是自己的话过重,苏钰遂道:“你想什么呢,虽然你对我确实不屑一顾,可你似乎也没讨到什么好处,倒也吃了我不少苦头,我们也算是扯平了。”
苏钰把药箱的肩带再往里勾唇轻笑,仿若又回到家中小院,斗嘴取乐,让连儿逗弄她的日子。
若水窘迫不已,正欲开口挖苦,闫双双突然跑进了屋,“舅舅已备好晚饭,要我来请王爷和苏大夫前去用膳。”
苏钰与左澜岩对视一眼,然后齐齐看向床上的若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