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姐临走再三交代,一定要她看住二师姐,且不可使用红菱暗器。她虽不知其为何,却也知道大师姐一脸沉重的交代。
若水正要与她说那日情况,却传来敲门声,“五小姐,苏大夫为你瞧脉。”
闫双双挑眉看她,“来了”,转身去开门。
谁料,门一打开,双双的惊呼声传入若水耳中。
“偷马贼?”
“是你?”
她不解其意,更不知偷马贼是谁,想必是二人先前认识,只是在感受到一股浅淡的药香时,让她有一刻失神。
“双双,快让苏大夫进屋给你姐姐瞧瞧去。”继而,沐程宏严肃而命令似的责备让她知道,是她想多了。
如此,却也让她担忧起来,他们是否安好,左澜睿当真安置妥当了他们……
“好你个偷马贼,你竟然跟着我追到这里来?”闫双双似乎没有听到她舅舅的话,依旧一脸不饶人的盯着来人,迟迟不肯退让。
来人显然对她在此并不惊讶,若有似无的说了句,“看来她已经无大碍了,”绕过她径直向着屋内走去。
若水以为是自己听觉有误,却在听到那如惠风拂面暖阳铺洒的语调时,心尖安然如素。
来人是他,苏鈺。
“苏鈺?”从一开始,她都未曾喊过他的名字,这算的上是第一次正儿八经的叫。以前都是叫苏连他哥,或者哎、哟、喂的。
“是我!”
苏鈺从门外进来,绕过屏风进入里屋,见到半坐起身的沐若水时,眼中有流光一瞬闪过,他回应之后,转头看向紧跟着进来的沐程宏。
见沐程宏冲着自己点点头,苏钰才向着若水软塌走去。
男女有别,不过若水也算半个江湖人,这些虚礼自然也不算什么。但这里不比上阳村,这里是相国府。
若水问:“你怎么来的?”
“我揭了皇榜。”苏鈺风轻云淡的说道。
“皇榜?”
“是!”
若水没想到,为了给她治病,竟然都张贴皇榜告示了。这可是第一次如此大张旗鼓的告知天下人,她沐若水病了。如果那个人还活着,应该知道了吧!
被‘偷马贼’忽视在一边的闫双双,转身疑惑的看着二人眼神交流,她也不过男女礼法,只突地拉住向内间走去人的胳膊,瞪大眼睛质问,“偷马贼,你什么时候成大夫了?你不会是贪恋我姐姐美色,骗人的吧!”
她这表姐貌美非常,又是西凉出了名的才女,觊觎的人多了去了。她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人有问题,从树林初遇开始。
“双双,你给我过来。”沐程宏狠狠瞪着闫双双,虽然不知道这二人是如何认识的,但魏无忌留下一个他师兄的独特记号,而苏钰刚好有那个证物。
闫双双松了手,畏惧舅舅的她不敢在造次,却并没有离开,“你当真是大夫?”她不甘心的问。
“双双,她确实是大夫,此前苏大哥还曾救过我性命。”若水没想到苏钰竟然会来到黑水城,还来了相国府。
“姐姐……”闫双双不可思议的轻唤,脸色不似方才的烂漫,竟然还多出一丝凝重。
她侧头看向身后的沐程宏。
二人轻轻退出了门。
苏钰不再未理会他人,径直到了床边坐下,握住若水的手腕,开始探脉。
那日看到罕见的红菱暗器,他才知他于无意中催动了潜伏或者说被压制在她体内的毒素。
红菱暗器以寒气凝聚而成,以气做力。凝于无形,化为寒毒,也是一种转嫁灵蛊,减轻自身病痛之法,却也有性命之忧。
他闭目感知,若水却侧眼凝他,“婶婶和连儿可好?”
苏钰睁眼,“都好,倒是你,我不过出去看诊,回来便出了这样的事。更不想你竟然是相国府小姐……”
似想到什么,淡漠的表情多了一点冷清,“先前多有冒犯,还请五小姐见谅。”
“你…”若水一愣,眸中有什么一瞬而逝,“是我隐了真相,在这里给你赔罪才是。”在他家住了三个多月,略知他脾性,既这话说了出来,自然是有怪罪她未吐真言。
苏钰放下她的手,盖好锦被,“你……五小姐身上的寒毒似乎被药物压下了,暂时无碍,不过需及时配出解药,否则灵蛊毒再被引发,后果就很难控制了。”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药突然让她体内的寒毒压下了,也好在有那药,才让他紧悬的心着了地。
“不知五小姐眼睛可否好转?”上次离开之时,她眼睛是看不见的,虽然过了这几日,也许已有回转余地。
若水一直凝着他,她从不介意别人如何称呼她,此时听到‘五小姐’从他口中而出,竟打心底生出一丝难言酸涩。
继而尴尬浅笑,“你若愿意,唤我若水吧!”
五小姐的身份她左右不了,只愿他不拘泥于旧礼,依旧如之前称她为若水,或者什么也不叫。
苏钰未有回应,只是回身写下药方,“我说过的,会治好你的眼睛。”她虽未回他问话,他却能从她的目光涣散的情况看出她此时的状态。
听到他不在唤她五小姐,若水沉重的心略微缓和了些,“方才我服了些药,便觉得眼睛比前几日视物清析许多。”
她比谁都了解自己的病情,她的眼睛是因为寒毒促发旧疾所引起的,而双双送来的药就是压制体内灵蛊的,所以她现在已经能看清大概的轮廓了。
只是这一点,她不想被其他人知道,她父亲也不许这件事被人知道。
纵然此人是苏钰,曾救过她的恩人。
但堂堂西凉相国府小姐,深种南疆灵蛊多年,还尚存性命。
任谁都会想到八年前那场震惊朝野的血案,那个被诬陷为西凉叛徒的人……不死她怕,是她不忍用相国府上下千余条性命……
苏钰看了眼面上释然的若水,轻轻点头,知她看不见,便又回了声,“知道了。”
“连儿他们你不必劳神,我自然是会安置妥当的。”那日遇上那野蛮女子后,他不急赶回。此次回临江,必定会好好照顾连儿和娘。
若水安心的勾唇,苏钰凝她,竟有一瞬闪神。
床上的人婉丽明媚,清雅脱俗,似若冰冷,犹若幽兰,虽少了几分生气,却依旧让人为之倾心。
“你可是兰彻的弟子?”苏钰想起那枚遇血即融的暗器,双眉微蹙。
“你晓得九垚山?”若水听到这个名字甚是吃惊。
因着位置特殊,脚踏三处,又不怎么于江湖行走,故而善于毒蛊医术的九垚山这一派别,便很少为人所知。
何况很少出山的家师,那么家师名讳就更鲜少为人知了。
“曾听师傅提起过……”
“小姐,七王爷来看您了。”
苏钰随口回她,门外却响起一声通传。
若水一愣,水眸中划过一抹淡淡的暗色。
他,来了……
不知道是怎么样一种心情,不是往日见到的舒心,只觉心中沉沉的。
那日轿中思索,后来对刘婉儿试探,归结的结论,便是她不得不怀疑上这个人。
到底是重大阴谋不得已而为,还是另有隐情她误会了她?
“你怎么了?”苏钰见她走神,向外间看了一眼后关切询问。
“奥,我没事。”若水温和浅笑,继而向着外间看去。
一切的疑惑,那就由她慢慢解开吧!
若当真是背叛,临江之畔所说下的话,便是对他的永诀了。
苏钰看她精神恢复不少,起身退开半步,望向屏风一侧。
片刻,屏风左侧走来一位白衣男子,身姿挺拔,墨发如染,俊颜天成。
来人温文儒雅,目光淡然清远,倒与若水淡漠不染世俗的性情颇为相似。
只是那清远的目光却在碰到他时,略有一愣,眸色一紧。
“若水,你可好些了。”他面色焦灼,快步上前。
若水清冷的双眸没有多余色彩,只是语气较为柔和,“七王爷……”
来人脚下停住,低哼长叹,并未作任何答复。
清远的目光驻足于若水身上,仿若有薄薄愠怒。
苏钰看他,拱手行礼,“草民见过七王爷。”
西凉第一贤王,左澜岩,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乃淑妃之子,文韬武略,智勇双全。
八年前智斗南疆蛮夷,解西凉临江之危。圣上数赏而不受,他独愿做这西凉闲人。
今日得见,却是潇洒雅然。
只是不解,方才看他时,眼中那道一瞬即逝的厉光,所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