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若水在苏钰怀中哭晕过去,是在半个时辰之后的事了。苏钰安置好若水,将家中储备的名贵药材一一翻找过后,又将苏连父亲收藏的医书手札全部找了出来。
一个中午,他都只是埋头翻找。等所有书都看过之后,苏钰泛白的脸上,俊黑的眉峰紧紧蹙在一起,神情是前所未有的沉重:看来,要想治好若水的眼睛,他必须要去一趟南疆了。
整理好医书,又熬了汤药,苏连也去午睡了。苏钰一个人坐在院中的石凳上发呆。
脸色并不是很好。
“苏钰哥哥,苏钰哥哥……”
就在这时,院外竹林中传来焦急人声,苏钰侧头看向门口,一个比苏连略略高出一个头的女孩急冲冲的跑进门。
“怎么了,杜鹃?跑这么急,是吴叔旧疾犯了吗?”苏钰想不出杜鹃这样匆匆跑来除过是为了她父亲的老毛病外还有其他原因。
“不是,是我娘,我娘她快生了,爹爹不放心,让我过来喊钰哥哥你去一趟。”杜鹃停在他跟前,拼命摇头,又说明来意。
闻言,苏钰的脸瞬间泛红。这治病救人他能行,也能震住场。但要是说着接生,他当真没遇上过,这还要他娘出马才行。
可是,现在他娘去了临江城,说不定什么时候才回来。这生孩子也算人命关天,思前想后,医者本分,遂还是决定亲自去一趟。
苏钰回到屋里,给正在认真模写大字的苏连说了去向后,提着药箱带着杜鹃就冲冲去了。
苏连欢喜的将苏钰从到门口,自己就灰溜溜的跑去玩早前关起来的青蛙。
不过他还算自觉,玩了一小会儿就想起他哥要求他看的书,遂去看书了,直到将苏钰要求看的内容看完,这才出去继续玩。
只是他尚未出的了正门,就看到他的娘亲苏氏从门口进来,苏氏背后,还跟着几个陌生的人。其中一个正对着他笑,他觉得那个对他笑的人很好看。
“娘亲。”
苏连小跑到苏氏跟前,一把抱住苏氏,小脑袋不安分的在苏氏怀里乱蹭,末了还不忘偷偷瞄两眼苏氏身后跟着的人问,“娘亲,他们是谁呀?”
苏氏礼貌的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人,转而蹲下摸着苏连胖嘟嘟的脸道,“他们是你水姐姐……噢不,是相国五小姐的亲人,专程来接五小姐回家的,连儿乖,快来给这位大人行礼。”
山野乡间,突然造访这样一个人物,着实让苏氏有些不知所措。虽未见过大世面,但知书达理的她,倒也还应付的了。
“五小姐?”
苏连未曾学过名门府邸的规矩,自然也不知道苏氏口中五小姐的真实含义和所象征的身份地位,只是因为她娘让他行礼,他便迷惑的点头。
继而按着苏氏说的意思跪下,不怎么规矩的附了附身子,算是行了一礼。
末了就像个弹簧唰的蹦跶起来,欢喜地往屋中跑去,“那连儿这就去叫姐姐。”
苏氏回头,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一脸有礼的人,“这是犬儿,无礼之处,还请大人见谅。”
“无妨,还请大婶带我去见见我妹妹。”
一直用目光四处打量的领头人听到苏氏这般说,只是简单的笑笑,越发着急的想进屋去。
苏氏听了,不再耽搁,只侧身引着这些人向里屋去。只是才走到门口,苏连就又跑了出来,嘟着嘴道:“娘亲,姐姐还没醒呢。”
苏氏一怔,转头望向那领头之人,“大人,你看要不再等等,等五小姐醒……”
“等什么等,赶紧带我们进去,耽误了事,你吃不了兜着走。”走在领头之人身侧一人急躁的道。
苏氏闻言浑身一震,转头一瞬,恰看到那领头人愤然盯着说话人的冷狠模样,心口一颤。
“这……”
“大婶莫要见怪,他们也是紧张五妹身体。还请大婶带我们去见五妹,她失踪这些个月,我们都快找疯了。”领头人望住苏氏,目光热切,没有半分险恶。
然苏氏却仍旧为刚才她看到的那一幕惊颤,她总觉得哪里怪,却又说不出来,眼梢睇看过身侧这些人,个个身材魁梧,她和苏连压根没办法对付。
遂谦和道:“公子放心,五小姐身子现在已无大碍,只是午时天热,在午睡罢。公子不若先在这里坐坐,喝口茶。我进去把五小姐唤醒,公子再进去,您看如何?”
领头人闻言,眼中划过一抹焦躁厌恶,又看了眼苏氏与苏连,遂道:“也好。那就有劳大婶了。”
“应该的,应该的。”苏氏心里一松,急忙拽着苏连往里屋去,到了屋中,苏氏压低了声音问苏连:“你哥哥呢?他又出去采药了?”
“没有。”苏连摇头,“是杜鹃姐姐的娘要生小弟弟了,所以哥哥过去了。”
苏氏一听,秀眉紧紧蹙在一起,“好了,你去外院玩吧!”
见苏连出了门,苏氏则用眼梢慌慌张张看了眼门口,急忙往床边去。
若水本就睡眠浅,心里又有事,那会子哭晕过去,此时情绪缓和过来,自然听到响动就醒了过来。
“苏婶,是你……”
眼前有模糊的人影靠近,身高模样以及她浑身的气味,若水猜测应该是苏氏,遂出声喊道。
只是她话还没说完,就被眼前人一把捂住嘴巴。慌乱之下,她正要挥手打去,只听苏氏悄悄道:“莫要出声。”
声音熟悉,若水收了手,苏氏也松了手,“千万莫出声。”
她知道必然是遇到状况,遂压低声音问道:“出什么事了?”
苏氏附身过来,在她耳边道:“外头有人找你,看着不像是好人,可是我没法子弄走他们。”
闻言,若水吓了一跳,“是找我的吗?”
“是。说是相国府的。”
“相国府?”这三个字让若水心跳更甚,三哥若真来找她,定然不会大张旗鼓自报家门的,略略平复情绪,再问:“来人可多?”
“十多个。”苏氏眉头紧皱,“都赖我,我以为他们是你的亲人,才带他们回来的……”
“没事。这不怪苏婶你的。”若水握住苏氏双手,正定道:“是我没有提前说明我的身份,才无端给你们惹来祸端。”
“五小姐这是说的哪里话,能遇上五小姐,才是我们的福分呢。”苏氏情绪低落,言语里的愧疚异样明显。
若水心酸,想到苏钰,遂问:“连儿他哥呢?不在家里吗?”
“出去问诊了,一时半会还回不来恐怕,所以五小姐,我还能把他们拖住一会,你从后院悄悄走吧。”苏氏说完,欲挣脱若水的手。
可是若水又怎会如她所想,她越发拽住苏氏,郑重其事道:“苏婶你听我说,我不会有事,我也不会让你们有事,你按照我说的做就好。”
说完,她将自己的计划说与苏氏。
“可是……”苏氏还在犹豫。
若水已从床上下来,“没有什么可是,我承蒙连儿他哥相救,能活到今日,这份恩德我尚且未报答,又怎么连累你们,置苏婶你与连儿于危险之中呢。你且听我说的便是,待会出去,让他们进来便可。”
“这……”
苏氏为难不去,若水只得推她出去,且自己轻声喊道:“连儿,是你在屋中吗?”
如此声音,屋外恰能听到。苏氏无奈,只得硬着头皮提心吊胆的出去,末了她将人带到若水的住处,“五小姐就在里面。”
这期间,若水又再次回到床上,扯过被子,做出一副刚刚清醒过来的模样。
外屋的人听到跟着苏氏进来,为首的那人疾步走到床边,目光触碰看到床上的人时,水亮的眸子散出深深的阴鸷,“妹妹?”
若水虽然能看到光亮,却看不清对方的模样,就更别说来辨别此人究竟有没有易容,但单从声音上辨别,他根本就不是三哥。
她假装疲惫的撑了个懒腰,又懒懒的揉了揉双眼,末了装模作样的望住眼前这一抹黑影,“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