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水才刚转过身去,还没走两步,身后却忽然传来了一声震天的巨大声响。她心下一惊,还来不及回头去一探究竟,腰间就觉得被人一把环住,跟着身子也是一轻,紧接着脚下便腾空了,整个人顿时失去重心,毫无预兆地跃离了地面。
她听到四周全是撕心裂肺的惊叫声,熙熙攘攘之间,传来了夹杂着恐慌的呼救声。一些模糊而细碎的片段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她隐隐猜到了什么。鼻尖充斥着清淡的药香,在巨响之后便一直萦绕在她周身,如影随形,迟迟不肯散去。熟悉的药香味,犹如一味镇定剂,渐渐抚平了若水慌乱不已的心。
“苏钰?”若水并未回头去看,朦胧之中,就情不自禁地喊出了他的名字。她其实还有些恍惚,直到双脚再次踏在土地之上,她也好半晌未曾反应过来,像是留恋草,蹭在那人的怀里不肯出来。
听到若水唤他的名字,苏钰微微一愣,旋即柔性嗯了一声。他方才见若水打算一声不吭的离开,心中多少还是有些气闷的。可是在发生爆炸之后,他第一反应却是担心她有没有事。
空气里弥漫着刺鼻的浓浓硝烟味,渐渐冲散了萦绕在若水身边的药香。若水略略一抬眼,向方才传来声音的地方望远远去,眸光波动间,眉头便深深拧成了一个川字。只见那会子还正在搭建的擂台,此刻早已经是身陷火海。
一队侍卫匆匆而来,训练有素地维护人群退离的秩序。眼见着火势渐有蔓延之意,领头的侍卫便站出来,指挥现场尚有有余力的人来共同灭火。幸好擂台位于琼河的中心,就近取水方便,这才控制住了火势,未继续造成更大的恶果。
“往往灾难来临的时候,就是那么的不期而至。”苏钰低头看了一眼怀中乖巧的若水,只见她此刻正一瞬不瞬地盯着擂台,眸光清冷,眼底平静,找不到一丝一毫的情绪起伏。但苏钰却知晓,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也是一如既往的宁静,让人找不到一点儿的破绽。
空气里仍旧残留有刺鼻的硝烟味,令人忍不住想要作呕,迎面拂来的微风中带有一丝滚烫的温度,恰似那琼河中央熊熊大火的温度,一点一点,仿佛撩人的火舌一般,逐渐包裹起她的心。
“好你个偷马贼,本姑娘算是看走眼了。好心好意不与你追究偷马的事情了,居然得了便宜还卖乖,色胆包天到光天化日之下非礼我姐姐?看打!”阎双双从天而降,不由分说便一掌打向了苏钰的脑袋。
方才变故陡生,正在吃栗子的阎双双意识到出大事了,想起临走时舅舅的交代,她心一紧,立刻向若水的方向看去。可是当她回过头去找若水时,却发现她已经不在原地了。一想到舅舅如果知道女儿丢了以后,那副凶神恶煞的模样,阎双双的心就不由得着急起来。
她四下找寻,总算在离亭子不远的小路上看到了二人。可是令阎双双怎么也想不到的是,苏钰居然会亲昵搂着若水的小蛮腰,而更让她惊地合不拢下巴的是,若水居然并不反感他。要知道,她这个姐姐除了那个人,可是谁都不曾入过心的。
闻声回神过来的若水暗道不妙,又想起苏钰并不会功夫,情急之下她只好转过身去,一把将苏钰扑到,然后二人便双双滚落到地上去。就在要碰到苏钰的时候,阎双双却扑了个空。无奈之下,她只好脚尖点地,借力跳到了一旁,然后稳稳落地。
而地上的两个人躲过一劫之后,也是身手敏捷,在阎双双落地以后,同时爬了起来。若水有些尴尬地整理着自己的衣服,生怕她方才的举动会被苏钰给误会。
但是有句话说得好,人越怕什么也就越来什么。苏钰那小子自爬起来以后,就站在她的旁边儿一个劲儿地傻笑起来,同时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愣是把她看得连汗毛都竖了起来。
“呐,你可看清楚了,分明是你姐姐迫不及待地扑倒我,想要霸王硬上弓的,跟我可没什么关系。”苏钰勾唇微笑,整个人如沐春风般柔和。在外人看来他是笑得一脸温柔,可在若水看来却是心有余悸,不敢直视。
心中隐隐憋了一口气,怎么也吐不出来。若水只能恨恨地瞪着苏钰,她真是恨不得拿把刀来,亲自切开那人的脑袋,然后看看里头装的什么,竟能让人厚颜无耻到这种地步。她抬手食指指着苏钰好看的脸,毫不留情地命令阎双双道:“双双,咬他。”
本来就在一旁为若水鸣不平的阎双双,在听到她的一声令下之后,立刻提气用轻功飞身上前,同时伸出右手,运气于掌上,再次攻向了苏钰。
见阎双双是认真的,若水立刻有点儿后悔了,她虽气不过,可也并未真的想要苏钰的性命。因为阎双双做事向来不分轻重,所以如果话不说清楚,她很有可能就会把事情给搞砸了。
“住手,莫要伤他。”虽然极不情愿承认,她在心底其实是在乎苏钰的,可还是出声制止了阎双双。她觉得因为一句玩笑话就要置他于死地,这其中委实不公平了些,所以临时又改变了主意,想要阎双双放过他。可是没成想已经太迟了,阎双双已经一掌扫向了他的胸口,再难收回动作。
苏钰来不及闪躲,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接了阎双双一掌。因着表姐的话,她虽来不及收掌,可却硬生生地收回了一些功力,将自己给震成了内伤。原以为这一掌下去,苏钰不废也得躺两天,可是双手交接的一刹那,反而是阎双双被击飞老远。
“双双。”若水自然也没想到这个结果,等她反应过来时,阎双双已经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她连忙跑了过去,小心地撑起阎双双的身子,将她温柔地护在怀里头。
怀里的人紧闭着双眼,眉头深锁,似是极力隐忍。片刻后,许是实在忍不住了,微微别过头去,吐出一口血来。若水瞧她虚弱的模样,知道她伤的不轻,于是抬起头来,不可置信地瞧着苏钰,
其实苏钰也觉得震惊,在若水用无比失望地目光凝视着他的时候,他张了张口,几次欲言又止,最终也不知该如何解释。他方才只是想正当防卫而已,并没有伤人的意思。
摊开双手来,目光复杂地盯着自己的手掌,似是在看一样十分陌生的东西。最近已经连续发生很多次这样的事情了,他明明就不会武功,可偏偏却能将人给打伤。这让他不由地想到了方才街上的情况,那名女子准备伤他,却无缘无故被自己打飞,他还以为是有高人暗中相助,如今看来问题只怕还是在他自己的身上。
现在想这些也是无用,苏钰将疑惑压在心头,来到了阎双双的身侧。若水初时有些迟疑,可转念想到他方才的举动,也猜到了其中必有蹊跷,于是主动将阎双双的手递给了他。
默默为阎双双把完脉之后,悬着的心算是放下了。他不经意地一个抬头,见若水盯着他一动不动的样子,不禁动容。为了使她放心,苏钰微微一笑,笃定道:“放心,只是反噬到自己了。不出三日,定还你一个活蹦乱跳的人。”
他既许诺,若水便深信不疑,因为他说过会治好她的眼睛,便真的治好了她的眼睛。她也不知为何,会对一个认识还不到半年的人就如此信任。有时候也曾思考过,可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有时候就是如此奇妙,无关时间,无关早晚。
因为擂台爆炸起火,除了官府还有人留下来勘察现场之外,整个琼河就几乎没有什么人了。苏钰起身,扫视了一眼四周,然后又瞥了一眼若水,忽然莫名其妙地开口问道:“怎么这么瘦,难道相国府虐待你不成?”
“哈?”这个问题着实有些突然,而且长这么大以来,从未有人说过她瘦,她自己更是不曾在意这件事。而且若说到瘦的话,只怕阎双双和大师姐要比她瘦上许多,因为师门很多上乘武学都讲究身轻如燕,方能将威力发挥到极致。她自小养尊处优,上九垚山更是为了活命,所以师父对她身形方面倒是不曾有何要求。
“以后要多吃点儿。”苏钰却没理会她的疑惑,只蹲下身去,将阎双双轻巧地放到了自己的背上,整个动作一气呵成,犹如行云流水般流畅。
若水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看他动作娴熟,不似第一次做的样子,顿时觉得很不是滋味,同时不禁侧目,心中对他的美好印象也登时少了一半儿。
她平日里想事情,已经习惯将情绪深埋心底,可是与苏钰相处的时候,她完全没有压力,所有有时候会不知不觉的把心思写在脸上。苏钰勾着头,没听到她的回答,便回过头去看她在干什么。
只一瞥,立刻就知道她有什么心思。又好气又好笑,抬手就敲打了一下她的额头,沉着脸,故意用威胁的语气警示她道:“收起你那乱七八糟的心思,我可没你心里头想的那么龌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