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水还记得,太子府的那一夜,是个月圆之夜。她身上的鲜血染红了苏钰的脸颊,他笑得非常灿烂,宛若谪仙从天而降,将若水紧紧抱在怀里。
可能就是在那个时候,她对苏钰的感情更深了几分。她笑着问他愿不愿意跟着自己,其实也是在任性地让他永远陪在自己的身边不离不弃。
每个人都有私心,若水也是。她是个为爱而活的女人,前八年的漫长时光里,她好像只为了非玖辰而活,甚至不惜和父亲反目成仇,一直误会怨恨他。
后来好不容易解开了心结,却又在几个男人之间摇摆不定。其实这样说的话,反而有点儿冤枉了她了。她只是不确定该如何选择跟随的人,毕竟沐宏程老了,相国府的未来真正掌握在他们这一代手上。
若水原本是秉着出世的心态来做事,却不想反而成了一个入世的人。她一直想避开无谓的纷争,还相国府一片清净之地。却不想越陷越深,反而将整个相国府都搭了进去。
现在说什么都为时已晚,能做的事情唯有补救。能救一点儿是一点儿,至少比什么都没做就知道干等着,要好上许多。她并没有理由去苛责苏钰,因为对于当时他的处境而言,很显然什么都不说才正做的做法。
“有必要去一趟暗香疏影,查一查老板娘的底细。”苏钰定睛看着若水,此刻也是毫无顾忌地说出了内心所想。他心底总有一种感觉,那就是静姑娘知道些什么,却刻意隐瞒掉了。
都说人是非常自私的,善于隐藏对自己不利的一面。苏钰刚刚提出来的老板娘,可不就很若水非常熟悉吗?但若水不能说,因为这是他们做探子行业的一种不成文的规定。
“我相信静姑娘并不知道这件事,她也只不过是随手将酒送出去而已,又不知道我们当时打了赌,你会去偷酒。如果你真要怀疑到她头上,恐怕也要连带着将我一起怀疑了。”若水一边痴痴笑着回应了苏钰的话,一边又不动声色的为静姑娘转移了嫌疑。
苏钰古怪地看了一眼若水,但却什么也没有说。他抿唇思索了半晌,随后仍旧是不死心地说道:“我还是觉得暗香疏影有点儿问题,可也说不上来为何。你若是不想待在家里无聊,就陪我去看一看也是好的。”
此话说得婉转,若水也知道他的性子,不弄清楚的话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反正天色还早,现在去也正好赶上乘凉,就当做是晚间消遣,也没什么不好的。
“也罢,你想去就去吧。不过可别怪我没提醒你,静姑娘的人气很高,你若是得罪了她,相当于得罪了一条街的男人,万事莫要冲动,三思而后行。”若水语重心长地拍了拍苏钰的肩膀,指望着他能够明白自己的良苦用心。
瞧若水这副不放心自己的模样,苏钰也是哭笑不得,他也不是三岁小孩了,还有什么放心不放心的呢?倒是若水一直说静姑娘的好话,让他心里头怎么听怎么不舒服。
“你认识静姑娘?”苏钰瘪瘪嘴,略微吃味地问了一句。话一说出口,他就有些后悔了,连忙低下头去,生怕被若水发现了他话中酸溜溜的味道。
可惜的是若水一心扑在如何洗清静姑娘的嫌疑上,并没有过于关注苏钰。是以他的行为完全是多余的,因为若水听到他问自己是不是认识静姑娘的时候,心里边被吓得不轻。
想了半天,若水终于是抿着唇,一本正紧地厉色道:“当然认识。你要是经常去一家酒楼喝酒吃饭,会不认识人家老板娘?”
苏钰被她认真的样子吓了一跳,他只是问一下,又不是真的想知道她们认不认识,至于如此紧张吗?不过他也没有往深处想,因为若水的话确实合情合理,找不出一丝破绽来。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互相瞪了一阵子,最后以苏钰先眨眼低头认输而告终。若水得意洋洋地挽着苏钰的衣袖,眉飞色舞道:“苏公子,今夜的一切花费就包在你的身上了。”
“为什么?”苏钰不甚理解,他只不过是先低下头去,然后顺带眨了个眼睛而已,怎么就成了和若水之间的比赛,然后默默地套上了她愿赌服输的规则?
若水可不管那些有的没的,她只知道今夜有人会报销她一切的花销,这样的话就不用偷偷摸摸地去求账房先生给她拨出一点儿零花钱了。反正花的钱又不是她的,今夜简直可以说是玩到死都不会有人管她。
见若水一意孤行,满面春光的模样,苏钰知道他今夜铁定是要破费一番了。也不知道来到黑水城之后赚的那些微薄薪水,够不够若水的一顿饭钱。
两个人为了避人耳目,选择了从后门出去。因为若水对地形很熟悉,所以她就负责为苏钰带路。一路上花花绿绿的玩意儿,非常吸引小女生的目光。
好在若水只是随便瞅两眼,就不怎么关注了,否则的话苏钰还真不知道一会儿该如何请她喝酒吃饭了。虽然路上有所逗留,可他们还是直奔了今夜的目的地——暗香疏影。
都说夜间才是酒席宴会的专场,因为许多重要的会议都会选择在此时进行。因为晚间比较特殊,所以来客都需要进行缴纳一定的押金才可以进入。
一般花钱进来的,能在楼里有个位子都不错的。真正有钱的人都是凭票入场的,有包厢有美女,有好酒有好肉,当做太上皇一样的伺候。
这法子还是当初若水教给静姑娘的,毕竟京城里的有钱人都是一些俗不可耐的,她应该顺应潮流,否则的话肯定会被其他同行给比下去的。
让若水没想到的是,这个为了快活而生的办法,此刻却成了她的棘手事。因为苏钰的钱不多,还不够买一壶茶,所以守门的小二死活不让他们两个人进去。
若水毛了,指着人家小二吼道:“开门皆生意,去把你们老板娘喊过来,本小姐倒是要问一问,凭什么不让我进去!”
被她指着的小二面色颇有些为难,但却没有过多的表现,只是非常有礼貌地对着若水弓腰道歉道:“实在抱歉,小姐,楼里位子已经满了,只剩下预定的座位了。要不你先预约明天的座位,然后等一夜再来可好?”
没想到晚上的时候,这家酒楼的生意居然如此火爆?若水心头有些不舒坦了,早知道当初她就应该要一些股份的,否则的话也不会现在只要眼红的份儿了。
后来一个乐呵呵的小二从门前路过,一眼看到了若水,十分惊奇地上前来跟她打招呼道:“小姐,许久没来了吧?小的还以为你不会来了呢,谁知道却是和楼怀公子一样,改了时间——就连身边的人儿,也换了呢。”
他一边说一边将目光在若水和苏钰的身上来回打量了一番,虽然是不经意间说出来的话,却让若水和苏钰都大吃一惊,互相对视了一眼。
若水眼珠飞速地转了两圈儿,眼瞧着小二就要离开了,她连忙喊住他问道:“小哥等一等,楼怀可预订了位子?我今日来就是为了和他分道扬镳的,你看看要不为我通融一下?”
那小哥听到了若水的声音之后,有些惊讶地转过头来,脸上的表情非常震惊。他揉着眼睛仔细地看了若水两眼,瞧她脸上认真无比的样子,也不像是在说谎,随即又联想到楼怀这几天带来的神秘女子,便对着门口把手的小厮道:“让他们进来吧,确实是有人预定了的。”
几名小厮见小二都发话了,虽然脸上仍旧是有些不情愿,却还是乖乖地将若水和苏钰给放了进去。进去之后,苏钰忍不住附在若水的耳畔夸赞道:“可真有你的,这也行?”
若水头也不回,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苏钰的夸赞,仰起头非常骄傲地回应道:“那是自然。对了,奉劝你一句,以后来酒楼,别再空着荷包来了。反正凭借你的医术,注定不会缺钱。黑水城本就黑白不分,你又何必守身如玉呢?大家各取所需,何乐而不为呢?”
听着若水的话,似乎是在规劝苏钰做人不要过于死板,要学会顺势而为。他望着若水灵动的背影,目光颇为复杂地转了两圈儿,终是缄口不言,没有说出任何反驳她的话来。
小二带着他们两个人,顺着楼梯来到了二楼。瞧着熟悉的路线和熟悉的摆设,若水便知道楼怀是将位子订在了靠窗的位置。她看着小二一颠一颠的轻快步伐,忍不住问道:“他带那女子过来,是多久之前的事了?”
听到若水的问话,小二将毛巾往身上一搭,回转过身子,瞅着若水打量了一番,然后不禁啧啧感慨:“有一阵子了,大概是七天前吧。我瞧着小姐也不赖,就是不知楼怀公子是怎么想的。虽然那姑娘整天蒙着面纱,看不清面容,但我敢打赌,一定没有小姐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