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小二明显的奉承话，若水只是淡然一笑，也并没有作出过多的追问。她再次将周围环顾了几圈，并未发现任何的异常，于是便对着小二点点头，示意他可以先暂时退下去。
小二好奇的目光，在若水和苏钰的身上几经波动，但他是个聪明人，知道管住自己的嘴，便将肩膀上的毛巾抽出来，在桌子上擦拭了一番后，紧巴巴地笑道：“今夜酒水免费，姑娘若是还有其他的需要，只管使唤我就成。”
说罢后他便佝偻着腰，朝别处而去。苏钰自始至终都跟在若水的身后一言不发，直到小二离开了，他也只是默默地坐到了若水的对面，仍旧没有开口的打算。
楼内座无虚席，每一桌都是觥筹交错，推杯换盏间便有不同的口音冒了出来，熙熙攘攘的声音听起来也是好不热闹。若水含笑望着苏钰：“怎么，没有什么想说的么？”
她原以为到了暗香疏影，苏钰会迫不及待地想要见静姑娘，可事实上他的态度却是非常的平静，慵懒地靠在椅子上，目光迷离涣散，就像是来此喝茶吃饭的一名普通客人。
“再等等，总不能贸然就进人家的房间吧？”苏钰的一只手搭在了桌子上，无名指和小指在桌面上轻扣，啪嗒啪嗒的，一声接着一声响起，在若水的耳朵里听起来，竟莫名有些好听。
她顺势望了两眼，只见苏钰的手指十分颀长，骨节分明，一上一下地跳动着，仿佛是鲜活的生命，惹得若水移不开目光。大概是察觉到了若水正在看着他，苏钰不经意地抬起了脑袋，目光与之相接。
一眼就看到了若水脸颊上升起的两抹红云，像是两团燃烧的火苗在脸蛋上晕了开来般，煞是好看。他抿了抿略微干涸的唇，柔声问她道：“你待会儿打算怎么做？难道真要等他来不成？”
言外之意是在询问若水要不要改变计划，毕竟他们大早上的跑出来，可不是为了调查楼怀一事。尽管楼怀的身份可疑，但眼下还是要以相国府的事为重。
经过一番思想斗争后，若水便对着苏钰摇头一笑：“今夜可是你提议要出来的，我就只是跟出来看看而已，能有什么打算？”她一边说着，一边伸出纤纤细手，捋了捋掉在眼前的碎发。
很随意的一个动作，却仿佛有着勾魂摄魄的力量，将苏钰深深地吸引住。他目光惊艳地停留在若水的身上，迟迟不肯离开，就像是长在了她的身上一样。
很快若水就注意到了苏钰的目光，她不解地歪了歪头，看上去就像是在问苏钰怎么了。这一看吓得他忙不迭地收回了眼光，心虚地看向了别处。
正巧小二端着酒水上来，一脸笑眯眯的模样，丝毫没有察觉到若水和苏钰之间有些诡异的氛围。他将托盘轻轻放置在桌上，然后从中取出她了一坛酒，一壶茶，以及两个茶碗和两个酒杯。
清脆的瓷器声伴随着小二兴奋的声音响起：“我们老板娘吩咐过了，今夜一定会让客人们觉得是宾至如归。姑娘你看看，还缺点儿什么不？”
若水略略地扫了一眼，只看到大多数人的桌子上都十摆着一壶酒一壶茶，除了一些点有其他菜宴的之外。她不由得好奇起来，静姑娘这到底是跟谁学的法子，怎么也没跟她提起来过。
接过小二递来的茶碗，冲他温和笑了笑：“有劳。”
得了若水的话，小二很是开心，他不自觉地挠了挠脑袋，憨厚地笑出声：“不客气不客气，姑娘你今夜就尽管消停的喝，我们管饱。说句不该说的，你们左右也是相好一场，更何况楼怀公子也不像是个那么绝情的人。”
他算是看着若水和楼怀认识的，仔细想来，二人一直都是同来同归的，再加上郎才女貌，默契十足，难免会让人想偏了。是以看到二人不再同框时，小二心底忍不住生出一道惋惜之情。
只听说话的语气，苏钰便猜到小二的心思了。但他看到若水两眼弯弯，一副不甚在意的表情，心下就不由得火光起来，于是酸溜溜地低声说了一句：“负心汉有什么好的？若水不跟他在一起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虽然声音很低，可还是被小二听到了。也可能是苏钰故意说给小二和若水听的，他们二人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转向了他，不过这也仅仅是片刻的事。
小二装作没有听到的样子，拿起托盘，嘴里嘟囔着楼怀是如何的平易近人，脚下却犹如装了风火轮，嗖地一下就离开了。
原本就很不是滋味儿的苏钰，更加不开心了。他随手拿过桌子上的茶杯，递到嘴边，看着若水问道：“当真有那么好？”
“嗯？”若水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愣着一张脸想了半天，看着苏钰醋意横生的脸，忍俊不禁。她思量了一下，便故意点头认真回答道：“确实有那么好。”
就因为这句话，惹得苏钰久久都不愿意跟若水再说一句话，一个人闷闷不乐地喝光了一整壶茶。若水因为看到他吃味的表现，心下偷着乐，自然也不会去哄他。
快到子时后，酒楼里的客人仍旧非常多。若水时不时地会瞟苏钰几下，但他却只顾着低头喝茶，旁的一概不管。头大的若水也是毫无办法，只能陪着他干坐着。
期间小二还来过三四回，都是问她要不要上些饭食。若水估摸着苏钰的荷包可能不够她挥霍，于是每次都忍住了要点一大桌子菜的冲动。
来的时候她便盼着不要看到静姑娘，可等到她真的看不到静姑娘的时候，心里头又是难受的要命。虽然苏钰话没有挑明，但若水却是早已经猜透了他的心思。
无非是守株待兔，等静姑娘自己出来罢了。若水仰头默默地喝了一杯酒，觉得有些匪夷所思。既然楼怀来过此地，为何静姑娘还要秘而不说呢？
要知道那段时间，若水可是不止一次地来找过楼怀，就是想要在他的身上得到一个答案。这些东西静姑娘暗中都是知道的，她不可能会不告诉若水的。
当然，对于若水想的问题苏钰是不可能猜到的，所以一看到若水陷入了沉思之后，他就有点儿慌了。胡思乱想了一通后，盯着若水手中的空杯子，闷声问：“等不到你的情郎，失望了？”
这话听起来显得非常讽刺，若水不悦地抬起头，恼怒地瞪了苏钰一眼，便冷声回应他道：“那也比苏公子打着调查的名义，实际上却是来喝茶要好许多，是也不是？”
“呵呵呵，五小姐说笑了，我只是觉得口渴而已。”苏钰放下了手中的茶杯，面上是皮笑肉不笑的僵硬笑容。
若水白了他一眼，如此拙劣的掩饰，也亏他有脸说出来。理了理思绪，便怼他道：“可不是，一口也没给我留呢。”半开玩笑的语气，让苏钰听得连耳根子都红透了。
他低头望着自己搁置下的茶杯，双唇轻启，一上一下地开合间却是半个字也没有说出来。若水好笑地瞅了几下子，而后默默地倒了一杯酒，仍旧是调笑的语气：“我看你好像还是不解渴，反正我酒量也不行，那就让给你多喝一点好了。”
说罢后不动声色地将面前的酒杯推倒了苏钰的眼前，虽然没有过多的动作与话语，却颇有几分逼迫的阵势。苏钰吃过她的亏，上一次那个不明不白的赌注，便是这般来的。
他眉峰微蹙，盯着酒杯看了半晌，晶莹剔透的液体犹如琼浆玉露般纯真无暇，就仿佛是与生俱来的诱惑，牵引着人心浮动。
“苏公子是觉得我倒的酒不好喝？”若水眼波流转，带着一丝丝诧异与委屈，直教苏钰看得心痒，就像有许多只蚂蚁在心里边爬来爬去，难以言喻。
吞了口口水，他端起了酒杯，勾唇莞尔，语气淡然：“五小姐盛情难却，在下只是疑惑，何德何能令小姐青睐罢了。”说完之后便眯着眼睛，将一杯酒悉数饮尽。
若水玩弄着衣摆，听他突如其来的诘问，一时语塞。回过神来之后，脸颊不由得微红，娇嗔道：“胡说，你哪只眼睛看出来我对你青睐有加了？”
嘴上是这么说，可心里却觉得有一点儿甜丝丝的，就像是舀起一勺蜂蜜后，顺着边缘上流下来的那条细线。若水勾下头害羞，方才的话都是脱口而出的，根本就没来得及经过大脑的思考。
“两只眼睛可都看到了，五小姐还想抵赖不成？”苏钰占据了上风，说话的语气也难免带了点儿张扬，俨然胜利者的姿态。
越是如此，若水越是觉得苦恼，索性就低着头不说话，看苏钰的嘴里是不是还能够说出一朵花儿来。然而出乎意料的却是，这之后的许久，苏钰都没有乘胜追击的意思。
若水疑惑地抬眼，只见他摩挲着手中的酒杯，面带微笑，似乎是在用心感受酒杯上残留的温度，整个人仿佛着了魔一般，双眼无神，痴痴呆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