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到为止,其余的话就是说破了天也没有用处。苏钰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在他将所有的忧虑都捋清楚之后,就眯着眼睛,笑意盎然地闭口不说话了。
若水听了苏钰的话,也知道之前是自己太过于心急,没有好好考虑这件事的后果,开始有点儿后悔了。她秀眉微蹙,脸上浮出一抹忧虑的神色,看样子是在斟酌接下来到底该如何是好。
“依公子所言,有何妙招?”沐宏程只是微微扫了一眼,就知道若水的心里在想什么。知女莫若父,他自然清楚若水心底的不好意思,故而选择替她开口问出了这个问题。
虽然是勾着脑袋,但在沐宏程问出这句话后,若水便竖起了耳朵来,想要听一听苏钰有何解决办法。其实问题指出来之后,用什么办法就并不难了。可潜意识里她还是觉得,听苏钰的准没有错。
这是一种与生俱来的信任,就像当初苏钰笃定地说会治好若水的眼睛时,她就深信不疑。原来从那个时候起,若水对苏钰的信任就已经非常深厚了。只不过她自欺欺人,不愿意相信这一点罢了。
明明是片刻的安静,在若水看来却像是过了一年那么久,久到让人的心里边之痒痒,挠又挠不到,不挠又难受的很。
“呵呵,苏某可真是要多谢相爷抬爱了。想必此事相爷已然有了万全的定夺之计,在下就不献丑了。”苏钰礼貌性地笑了笑,语气是非常的谦虚有礼,一点儿也没有他刚才出口成章的气魄。
沐宏程愣了愣,实在没想过苏钰会突然跟他玩起了官场上的那一套嘴脸,对他的好感也顿时弱了几分。可细细一想,他留下来也无非是为了保命,凡事若是过于出众,难免会引人注目的。
这样一看,他倒是个知进退的聪明人,至少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还非常的会抓人心思。可他不该在沐宏程的面前支支吾吾有所遮掩,因为万全没那个必要,反而让他看起来有种画蛇添足的错觉。
“既然如此,我会尽快安排好一切的。阿水你也莫要任性,此事也不全是你一个人的责任,只要是相国府的人,就都应该出一点儿力。”沐宏程双手背在身后,听不出来他的情绪如何,但若水能够感觉到他应该是认真的。
再不情愿也只能选择服从,若水弓头对着沐宏程的方向,虽然一句话也没有说,但恰好代表了她认同沐宏程的话。事情到这里算是告了一段落,见目前的气氛不太好,原本还想说几句鼓舞人心的话,苏钰觉得也没什么必要了。
“都回去好好歇息吧,明天才是真正有的忙,只有养足了精神才有力气干活不是?”沐宏程语气软了一些,可能是见不得若水失落的模样,便转过头去,拉着沐靖祁一起走了。
等他们走了之后,现场就只剩下了苏钰和若水两个人,他们就像两块儿顽石一样,站在先前的位置上,一动不动。苏钰知道若水心里边不好受,于是就转移了话题,故作轻松道:“今夜的月亮挺不错的,你要不要看看?”
顺着苏钰的话,若水疑惑地抬起头来,将目光看向了天空中那颗明晃晃的月亮身上。只是一朵半弦月,月色并不明亮,相反还颇为清冷。
“哪里好了?”若水嗔怪地瞧了一眼苏钰,觉得他这个人真是奇怪的很。旁人觉得月亮好,不是十五就是初一,谁会挑一个圆不圆扁不扁的月亮说事呢?
见若水肯搭理自己了,苏钰心下欢喜,连胜附和道:“确实没什么好的,那就不要看了。”语气极其认真,就像若水的话是真理一般,被他奉行得十分彻底。
还以为他能说出什么大道理出来,没想到如此随意地就跟着若水站在同一个战线了。之前的苏钰只会与若水作对,根本就不可能认同她的观点的。
想到这儿,若水有些担心地瞥了他一眼,关心地问道:“你是不是发热把脑子烧坏了?我听人家说大夫大多数都救不了自己,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苏钰听到她的话之后,不由得瞪大了眼睛,面色复杂地瞪着她看了许久。他真是有些难以理解,像若水这么个脑袋机灵的人,怎么脑子里想的东西却让人有种想打人的冲动?
忍住了心底的冲动后,苏钰颇为不悦地开口问道:“沐若水你脑子是进水了吗?十句话九句离不开怼人,我就纳闷了,和我抬杠你就那么舒服?”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苏钰生气了。若水张了张口,半天不知该如何回答苏钰的话,所以只好睁着一双无辜而灵动的大眼睛,盯着他的脸看了又看。
可能是想通了与若水没什么好说的,苏钰干脆甩手离开,不想再跟她废话,反正话一次性说太多了,在她听来还指不定变味成什么意思了。
看着苏钰愤愤离去的身影,若水还觉得有点儿委屈,她揉了揉太阳穴,细细回想了一番,自己也没有哪里说错话,怎么就惹得苏钰不开心了呢?如果真的要算起账来,恐怕苏钰那小子惹她的次数要更多一些,她有说过什么嘛?
越想越气,若水心中烦闷不已,打算以后再也不去理会苏钰这个奇怪的人了。一边想着就一边抬脚向清风院走去了。反正没什么事情是睡一觉解决不了的,如果有的话那就睡懒觉解决。
这是若水的奉行人生准则之一,反正以往她不开心时,只要回屋里睡上一觉就什么事都没有了,这次自然也不例外。若水打了一个哈欠,慵懒地往回走着,路上安静极了,让她心里边有点儿不舒服。
可能是她的错觉,若水也太没有往深处想,想当然地以为是自己这几天过于疲惫所致。等她回到了清风院,却发现萌儿还没有去睡觉。
她坐在若水的房间里,点着一只蜡烛,手中还拿着一本书看得津津有味,就连若水进来了她都没有任何的反应。不过看到她露出一副如痴如醉的模样,若水也不忍心去打扰她,蹑手蹑脚地来到了她的身边。
打眼看了一下,文字内容对于若水来说陌生的很,所以她并不知道萌儿看的是什么书。可能是她的影子挡住了萌儿的视线,她微恼地抬起头来,正欲发火,却见是若水回来了,眼底的情绪立刻又换做了是遮掩不住的欣喜。
“小姐?你回来都不告诉奴婢一声,可吓坏萌儿了。”她一边嘟着唇抱怨,一边合上了书,然后站起身来挽着若水的胳膊想要同她亲近。
若水笑着没有说话,眼角余光不经意间瞥到了萌儿放在桌子上的书,封皮上好像是写着《四国异志》几个字,若水还没有看清楚些,萌儿就惊慌失措地一把将书拿起来,藏到了怀里头去。
对上若水审视的目光,她显然有点儿心虚,但却还是硬着头皮解释道:“奴婢闲来无事,就从二夫人房里偷偷拿出来看的,小姐可莫要告诉二夫人。”
她口中的二夫人应当是指夕瑳了,若水了然地点了点头,可对于她从夕瑳房中偷偷拿书的行为非常不理解:“夕瑳也不是不好说话的人,你只要跟她讲明白了,她又怎么舍不得借给你看呢?”
关于此事萌儿并不想多说其他,她唯唯诺诺地点头称是,也没有说明她是不是有苦衷。若水见她并不像是受委屈的样子,也就没有了替她打抱不平的心思。
一晃就又是三更天,若水随手指了指蜡烛,打了个哈欠,略带慵懒的意味吩咐道:“我困了,你若是没有什么事要忙活的话,就先下去早点儿歇息吧。”
萌儿听她话里边有赶人的意思,顿时脸上的颜色变得青一块红一块儿的,看上去颇为好笑。若水并没有往深处追究,自顾自地走到了梳妆台前卸妆。
大概还在屋内待了几分钟,萌儿见实在无事可做,就有点儿失魂落魄地离开了。直到萌儿离开后许久,若水才收拾好一切。她站起身来,盯着萌儿方才的位置看了好半天,直到什么也没有看出来之后,才不得不作罢。
也许是她想多了,方才萌儿眼中流露出的情绪,只是再普通不过的悲哀罢了,与其他事情无关。若水如是安慰着自己,然后便轻轻地走到了床边,安然地睡了。
一夜无梦,也说不上好坏,在第二日天刚亮的时候,若水就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房间里有些黑,所有东西都只能够看得出大血的轮廓来。
她看得有些怔然,猛然就想到一件事,好像除了她以外,所有的人在这两天都曾见过夕瑳。她大病初愈时想去看看,萌儿却以夕瑳怀孕了,不宜见人为理由拒绝了她的探望。这么多天过去了,都没见夕瑳过来找她,难道怀孕后连床都下不了了?
可如今细细想来,只怕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什么人都可以见却唯独若水不行,这是什么道理?越往下想去越觉得害怕,难道夕瑳也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