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钰低着头,手上拿着一根木棍,不断地拨弄火堆。而随着他的动作,火光瞬间亮了几分,将他白皙的脸,映照得红扑扑的。他没有说话,若水也很自觉地没有再追问,两个人就此沉默。
片刻后,他伸出手去拿过野兔,先放在鼻尖闻了一会儿,才扭过头去问若水:“还要吃点儿么?我想你可能吃不惯野兔,所以多处理了一下,烤的时间虽然久,但是味道挺脆的,你可以试试。”
闻言若水却是愣住了,并没有立刻回答上他的话。肉香味在空气中弥散开来,惹得人垂涎三尺。若水微微动容,看着苏钰细心为她撕兔子肉的动作,不由得抿唇莞尔:“一半,你怎么不吃?”
“我可没有五小姐的心大,出门之前不填饱肚子。更何况我是个男人,比你扛饿。”他颇为豪气地笑笑,乍一看上去,倒像是对吃不吃不甚在意。
若水从他手中拿过撕好的肉,放进嘴中咀嚼。自小是吃惯了山珍海味,口味刁钻的她,竟然会觉得,苏钰做的野味异常鲜美,而以前吃的那些美味佳肴跟这个根本没法比。
其实她心里很清楚,苏钰是怕她不够吃,所以才饿着肚子没有跟她争。今天早上当他找到若水时,不仅满脸焦急,而且头发和衣衫都有些凌乱。
像他这样潇洒恣意的人,虽然一向是无拘无束的,可在她面前却是极其注意形象的。除了怕她嘲笑之外,或许就真如当初苏连说的一样,是怕坏了在若水心目中的美好形象。
想到这儿,若水便觉得有一丝尴尬。她随意又吃了几口,便假装恹恹的,一副困倦到不行的样子:“不吃了,有什么事等明天再说吧,我不管我要睡了,不过你可不能睡。”
“为什么?”苏钰一时不能理解,抬头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盯着若水。
而她只是微微瞥了一眼,就看出了苏钰是装的,索性就什么也不再多说,在火堆的附近找了一棵大树,慵懒地靠在上边,闭上眼睛睡觉。
苏钰望着我行我素的若水,不禁摇头苦笑。火堆发出阵阵噼里啪啦的炸裂声,他随手用木棍又搅动了两下,待火势大起来后,就放下了手中的东西,起身朝若水走去。
感受到有人正在向自己慢慢靠近,若水心下一紧,整个人也都绷住了,仿佛下一刻就会弹起来。但转念一想,可能是苏钰,于是也就放松了戒备,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像是睡着了的样子。
他在若水的面前停下,四周一片寂静,天大地大,好像就只能够听见他们两个人的呼吸声。若水强忍着想要睁开眼睛的冲动,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劝告自己静观其变,看看苏钰到底要搞什么鬼。
片刻后,耳畔忽然响起苏钰惆怅的叹息声。若水还没来得及细想为何,身上就感觉到了一阵暖意。听着他离去的脚步声,她忍不住眯开了两条缝儿,一眼便看到自己的身上正盖着苏钰的外衫。
他并没有发觉若水还醒着,欣长的背影看上去颇有些形单影只的凄凉。看着看着,她心下就没来由得一酸,身子跟着也是瑟缩了一圈,然后紧紧闭上双眼,沉沉睡去。
第二日的天气不怎么好,一大早就下起了蒙蒙小雨。若水醒来的时候,头晕乎乎的,坐起来后还有点儿找不着北。她使劲儿晃了晃自己的脑袋,猛然惊起。
“苏钰?”她向周围仔细地看了一圈儿,却愣是没有发现苏钰的身影,原本就快要冷下去的脸,此刻更是变得异常冷漠。
身上披着的外衫还残留有他身上的药香,熄灭的篝火以及地上的食物残渣,都证明了昨夜他的确存在着。可一觉起来,他人怎么会不见踪影了呢?
正当她凝神细想,快要被一种名为背叛的悲伤笼罩时,苏钰却忽然出现在了她的眼前。他穿着一袭月白色的衣袍,绝世无双的容颜犹如谪仙降临人间。
他额前的发梢上还沾着露水,若水顺势往下看了去,只见他双手捧着一张巴掌大的树叶,里边盛满了晶莹的液体。她迟疑了几秒钟,才略微不确信地开口问他:“水?你一大早地爬起来,就是为了去找水?”
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给我找的吗?”
细雨如丝,落在他带笑的面容上。在若水惊讶而又疑惑的目光注视下,苏钰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她不好意思地伸手接过了他手中的东西,而先前对他的误解,在脑海中渐渐浮现出来。
好在雨雾之中,苏钰并未看清楚她脸上的表情。她低下头,将树叶里的水一饮而尽,末了连嘴也不擦一下,尴尬地笑道:“谢谢你了。”
苏钰察觉到了一丝异样,可看若水的面色如常,他想了好半天也是没有猜透其中玄机。两个人相对默默无言,最后他只好当做是自己又在无意中做错了什么事,所以惹得若水不开心了。
“看样子雨会越下越大,我们还是快点儿找到仵作,问清楚一切问题,然后离开这里吧。”最后是若水选择了开口,她将树叶捏在手上把玩,用一种漫不经心的语气,蜻蜓点水般地提起。
瞧着若水清冷的脸庞,苏钰愣了片刻后,才有些索然无味地点了点头。他转过身去将火堆拨弄了几下,确定火已经完全熄灭了之后,便转过头来对若水说:“我那会儿寻到了水源,按理说住在这种与世隔绝的地方,水是最重要的,所以……”
话说一半就不再说下去,若水却明白了他要表达的意思。她下意识地紧了紧身上的衣衫,心中对这突如其来的夏雨感到奇怪,居然会让人觉得有点儿寒。她本来就畏寒,所以眼下更是舍不得将身上的衣衫还给苏钰了。
而苏钰见她犹疑的模样,便猜到了一二,于是将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制止她将外衫脱下来还给自己:“你好好穿着吧,我可不想出去之后,让世人误以为我的医术不精,和五小姐在一起,竟然还会令她感染风寒。”
听着苏钰强硬的语气,若水却笑了。冷得不行的她,此刻忽然有了丝丝的暖意。两个人也没再多说话,一前一后,十分默契地配合着离开了。
大概是寻找了两三个时辰,在大雨滂沱之时,他们总算是找到了一座小庭院。因为雨水倾盆而下,他们也顾不得虚礼,不待问清有没有人在,便径直闯了进去。
进屋之后,若水连打了好几个喷嚏。苏钰紧跟在她身后,一边匆匆拧着衣服里的雨水,一边忧心忡忡地问她:“你怎么样了?没想到雨来得突然,都怪我,出门时也不知道带一把伞!”
若水听出了他语气里的责备,情不自禁地揉了揉鼻子,深深吸了一口气,感觉好了很多后,才红着脸颊,朝他歉意地笑笑:“是我没考虑清楚,非要来找人才对。要不然的话,你也不会跟着我受苦了。”
“你就在这里等着我,我去别处看一看还有没有人在。”苏钰突然红了脸,他惊慌失措地地垂下头去,不敢看若水的眼睛。
向来高傲的苏钰居然露出羞涩的表情,而且还被若水给一览无余地看了个清清楚楚。她是又惊又诧,不由得像个木头人一样呆住了。
苏钰不给她更多的机会,点头转过身去,像另外一间房屋匆匆跑了过去。房顶上哗啦啦的雨水声犹如一记记重锤,狠狠地敲打在若水的心尖上。
不过多时,苏钰便若无其事地回来了。他见若水神色淡然,于是就直接跟她说道:“屋里的摆设都一应俱全,但奇怪的是,怎么也没有找到人。”
没有人?若水觉得疑惑不已,却也不能立刻得出结论来。她方才也仔细地观察了这间屋子,充满了生活气息,而且桌椅上的灰尘并不厚,这说明的确是有人居住于此的。
“可能是屋主有事外出,凑巧没有回来吧。”苏钰忍不住说出了自己的见解,他方才将庭院的里里外外都找了个遍,可就是没有看到人影。
不过他有另外的发现,那就是厨房里还有点柴火,以及一些食材用料,刚好可以为若水煮一碗姜汤,驱寒暖身。想到这儿他便上前了两步,冲她笑眯眯地说:“有什么事可以待会儿再商量,不过你现在却一定要跟我走。”
说罢就拉着若水的手,朝另一件屋子的方向跑了过去。猛然被人拉住了手,若水的第一反应是甩开他。可是当苏钰的温度自掌心传来时,她却又觉得舍不得,竟自觉地握紧了他的手,不愿松开。
“去哪里?”跟着苏钰一路小跑,心中的好奇也是逐渐地浓厚起来。关于苏钰她了解的并不多,而他也总是能是不负众望地带给她许许多多的小惊喜。
苏钰在前头跑。没有回过头去,可能是没有听见的缘故。若水也懒得去问了,就将他要去的地方当做是一个惊喜,在心中期待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