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变了,楼怀。”若水惆怅地吸了一口气,对于楼怀的这种变化,好像有点不能接受。在她的印象中,他就是个非常喜欢沉默不语的人。可是今天,他的话很多。
其中绝大部分都是在关心若水,她心里十分清楚。可她就是觉得怪怪的,也说不上来是哪里,心底就像是一股闷气憋着,搞得她喘不过气来。
隔了许久,若水才听到了楼怀清脆的声音,他似笑非笑,清冷之中夹杂着温润的暖意,有那么一瞬间,若水萌生了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或许是吧,人都会变,你要学会向前看。”淡淡的音色萦绕在耳畔,经久不散。
这又何尝不是若水的心声,可是有种痛名为身不由己,哪怕她夜夜梦回,下定决心放弃去追寻那个人的影子,第二天早晨却仍旧是不由自主地踏上了旅途。
两人十分默契,都不再说话。从郊外到相国府,路途不近也不远,但若水却觉得楼怀带着她,好像走了很久。期间她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好几次,最后一次醒来时,刚好天亮了。
她并不清楚具体的时间,只是听楼怀告诉她的。在听到了周围有细碎的交谈声音后,便意识到可能是离相国府不远了。她默默地红了脸颊,低声嘟囔了句:“你放我下来吧。”
这次他倒是没再拒绝若水的要求,很听话地将她放了下来,同时伸出手来,细心地扶着她的胳膊。若水先是愣了片刻,没有立刻往前走。
楼怀知道她还没有适应做一个瞎子,也不开口提醒她,只是坚持扶着她的胳膊,并且十分耐心地等着她适应起来。在楼怀无声的坚持下,若水最终妥协了。
原本很短的一段路程,二人却花费了极长的时间,因为若水看不见,所以走起路来难免小心翼翼的,不太敢迈步。楼怀生怕她会磕着自己,时刻扶着她,时不时地还低下头去与她耳鬓厮磨,悄悄地告诉她该怎么走。
如此走了一会子,若水倒也适应了看不见的感觉。她有要求过楼怀放开她,让她一个人独自练习下,可楼怀却说什么都不愿意放开她的手,着实令她觉得苦恼不已。
在楼怀细致入微的帮助下,若水总算是平安无事地回到了相国府。在大门口的几名守卫老远见到她后,便兴奋地涌出来,对她激动地说道:“小姐,你去哪里里,相爷可急坏了。”
若水还没来得及回答侍卫们的话,楼怀便贴在她的耳侧轻声低语了两句:“既然五小姐已经平安回到相国府中了,在下也不便多打扰,就先告辞了。”
说罢后若水便感到耳畔一阵风起,在她伸出手去想要抓住他的时候,身侧却是空空如也,只能将手悬在了半空中,不知所措。
“小姐?小姐?是不是什么东西丢了,老奴帮你找找?”中厚的男音在身前蓦然响起,带着丝丝的试探与疑惑,不用问若水也知道,眼前的人正是管家福伯,他应该是对若水奇怪的举动感到疑惑不解,所以才想着问上一句。
若水并没有作过多的解释,她抿了抿唇到嘴边的安慰话,却化做了一句无比委屈的问句:“福伯,爹爹和二哥呢?”
福伯听出了若水语气里的委屈,他还以为是若水在外头受到了欺负,当下就有些义愤填膺:“哪个混账不长眼,居然敢欺负到小姐的头上了?小姐你尽管开口,老奴定叫他后悔做人。”
她现在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只得向前一步,然后伸出手随意拉着一个人的胳膊,闷闷不乐地说:“我要见爹爹和二哥,带我去!”
被拉住了人显然有些受宠若惊,愣了半晌后方才结结巴巴地回应道:“老爷和二公子去……去……去了皇宫,至今还……还没有回来呢。”
听着声音较为陌生,不像是她平日里熟悉的几个人,若水不由得怔了怔,而后不知所措地喊了声:“福伯?”
这一声令在场的人皆是心惊胆战,他们一致地伸出手来,在若水的眼前晃了晃,见她并没有任何的反应后,不约而同地面面相觑了番。
“小姐,你的眼睛……”福伯强忍住震惊,上前一步拉着了若水的双手。一阵冰凉的触感传入了他长满老茧的手心,虽然若水面上没有任何表情,但他却能感受到这些日子,她在外头一定受了不少的苦头。
而直到现在,众人才忽然发觉,若水的衣衫凌乱,隐隐有烧焦的地方。再看看她白皙的脸庞,也满是灰尘和垢物,这哪里还是他们认识的那个干干净净,阳光明媚的小姐呢?
众人一阵沉默,默契地目送着福伯将若水带回了相国府内。回到家后,若水先是让人精心梳洗了一番,然后才回到房中,安静地等着沐宏程他们回来。
期间福伯来过好几次,见若水的眼眸空洞,怔然地盯着身前的某一处发呆,心下不禁酸涩,险些老泪纵横。但是怕若水难过,他便强忍着情绪,劝若水吃东西。
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后,若水哪里还吃的下去东西。这个世上除了苏钰之外,怕是没有人能够治好她的眼睛了。可是现在苏钰不知所踪,她想要再次恢复光明,又谈何容易?
当沐宏程和沐靖祁闻风急忙赶回来的时候,若水正在独自摸索着相国府内的每条路。她实在是闲不下来,尤其是现在的她不分白天黑夜,整个世界除了黑还是黑。
“若水!”沐靖祁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和眼睛,他得到消息之后的第一个反应就是不可能。所以当他看到若水被栏杆异物绊倒在地的时候,心里痛极了。
沐宏程跟在他的身后,心里定力算是好的,所以并未失态,但仍旧是有点儿不敢相信,迈着沉重的步伐,缓缓地向若水跟前走了过去。
听到沐靖祁的声音后,若水先是感到惊慌失措,但随即想到了纸包不住火,迟早要跟他们坦白的,是以就不再掩饰,向着声音的来源莞尔一笑:“二哥,爹爹,你们回来了?”
见她到这个时候了还在强颜欢笑,沐靖祁原本怜惜的心,生出了丝丝怒意,他粗暴地将若水从地上拎了起来,咬牙切齿地厉声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和苏钰一走就是好几天,我和爹爹派出了相国府所有的人,动员了京中所有的势力,都找不到你们。你可知道,我和爹爹有多担心你?”
若水被他的大动作弄得晕乎乎地,还没反应过来,就又被他一阵痛骂,愣是吓得不敢多说什么,眨巴着空洞的眼睛,不知所措地望着她的正前方。
“靖祁!”沐宏程赶来一声厉喝,及时制止了沐靖祁继续说下去的冲动。他抬眸望了望若水,瞧着昔日最疼爱的小女儿,此刻就站在他的跟前,却看不到他的模样,心中不禁隐隐作痛,也就能够理解沐靖祁为何发脾气了。
他们都没有再说一句话,若水在心底嘀咕了会儿,随即就想到了自己这些天在外面的孤苦无依,不由得红了眼眶,朝面前委屈地哭诉:“爹,二哥,若水知道错了。你们就不要再怪阿水了,阿水向你们保证,再也没有下次了。”
一听到若水的话,沐靖祁就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他伸出手去无可奈何地拧了拧她的脸颊,叹息了一声,便幽幽地控诉她:“可不是么,吃了这么大的亏,我就不信你还有下一次。”
“到底是怎么回事?”沐宏程并没有意气用事,他看着若水调皮地吐了吐舌头,便知道她又打算将心事埋藏到心底了。可此事涉及到她的安全,他是绝不会退让的。
听着沐宏程无比严肃的语气,若水便知道她是非说不可了。但这事说来话长,而且她清楚,一旦她说出来,日后她爹肯定不会再让她插手将军府一案了。
正在犹豫着到底该怎么开口,才能够让沐宏程不起疑心,恰好听得福伯匆匆禀告的声音:“老爷,东越国太子求见,还带来了千面人参和万年雪莲,以及明目的补品,说是……送给小姐试用。”
此话一出,便惹得在场的人皆是虎躯一震。沐靖祁最先耐不住性子,扭头望着同样是满脸疑惑的若水,情绪复杂地开口:“你何时认识的云翼?”
若水闻声立刻就摇了摇头,表示她也不清楚。东越人她就只认得个楼怀,但关系说好不好,说差也不差。至于东越太子云翼,她和他还真的是没有太多的交往。
不过也正是因为云翼的到来,解决了若水现在的困境。沐宏程在稍加考虑后,便对福伯嘱咐了两句,让他带着若水下去,好生休息。
想必是云翼太子带来的东西过于诱人,让沐宏程不得不冒险出去见上一见。而更加主要的原因是若水刚刚回府,眼睛看不见的事还未流传出去,云翼一个外国人,又是如何得知的?
如果不是东越想要拉拢相国府的话,那就是云翼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无论是哪一种,对沐宏程而言都是不容小觑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