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第一天醒来时见过左清渊后,若水便再也没有看到过他了。萌儿每日傍晚前都会送来一碗药,看着她全部喝下去,才肯将悬着的心慢慢放下去。
而从萌儿的口中,若水也差不多知道了在她昏睡的这段期间,相国府中究竟都发生了何事。也怪不得她醒来时房中是空无一人的,原来是都有事出去了。
因为沐宏程和慕凌歌见她久睡不醒,苏钰外出采药迟迟不归,最后实在是迫于万般无奈的情况下,二人决定上九垚山找兰彻老人想想办法。
府中原是想交给沐靖祁来打理的,却恰好遇到了云游归国的左清渊。他与沐宏程也算得上忘年之交,加上知道若水出事后,便义不容辞地前来照顾她。
也正因为如此,相国府现在是交由左清渊来打理的。前段时间在府中待着也是无事可做,沐靖祁便屁颠屁颠地跑去了郊外,趁着老爷子不在家,和夕瑳秀恩爱去了。
说到夕瑳,若水这才恍然想起来,她好像已经怀了快有大半年了,估计明年的春天里就能临盆。
春天倒是个不错的季节,夕瑳肚子里的小东西也真会挑时候。若水忍不住勾唇莞尔一笑,在冬日里惨淡的阳光照耀下,也别有一番微妙的美感,令萌儿看得一阵痴傻。
“瞧你怎么露出这副表情?难道我脸上还有花儿不成?”若水抬眼瞥见了萌儿痴愣的模样后,忍不住出手拉了她一把。
被拉回神后的萌儿低下头来,对着若水神秘兮兮地笑了:“小姐脸上就是有花,并且小姐可是这世上最美最善良的人呢。”
见萌儿跟她贫嘴,若水又是觉得好气又是觉得好笑,于是伸手戳了戳她的脑袋,已示警告:“活腻味了么?连你家小姐的玩笑也敢开了?”
萌儿连忙捂住了额头,圆嘟嘟的小脸拧成了一团,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若水方才那一下子是下了狠手。
“你就别装模作样了,我还不知道你心里的那点儿小心思吗?”若水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她总觉萌儿最近是愈发地皮实了。
闻声后萌儿就收敛了表情,乖乖地起身收拾起来。房间里满是中药的气味,她顺手就打开了窗户。
望着窗外还在不停下的大雪,若水不由得陷入了沉思。西凉许久没有下过雪了,就像左清渊说得那样,今年的天气也确实怪异了些。
大雪是在几天后才停的,刚停下阎双双就抱着一堆棉衣过来,美名其曰说是要找若水玩。她穿得依然很单薄,唯独手里头抱了件披风,看上去还算厚实些。
“我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子了,况且九垚山上终年大雪,都待了那么多年也没见我被冻坏呀。”若水望着眼前堆成半人高的棉衣有些哭笑不得。
阎双双可不管,她顺手拎起了一件棉衣就往若水的身上套进去,并且在嘴里还振振有词:“非常时期非常手段,你不也是这样告诉我的么?”
一番硬塞下来,若水便被她包裹成了一个大粽子。瞧着眼下也没了回旋的余地,不禁哀怨地叹了口气。以往会教她那些也不过是是希望她不要墨守成规,强敌在前保命要紧,可谁知如今却被她拿来这样用。
“你不要再愁眉苦脸的啦,我今天过来找你呢,就是想带你出去散散心的。”阎双双将她从床上拉了下来,脸上笑得是无比期待。
这哪里是带她出去散心,分明就是她自己想出去闹腾,又觉得一个人无趣了些。可她却是一个连独自呆着都能和自己打起架来的人,又怎么会觉得无聊?
于是她随口问了声:“府中现在只剩下你一个人了吗?”她不好当着阎双双的面直接问出左清渊的名字,就只好用这种迂回的方式来试探。
阎双双的大脑向来都是不过话的,她也没有想到若水的话其实是有两层意思,只看她不甚在意地挥了挥手,同若水道:“除了我还有谁在?反正该走的都走了,没有人会管我们的,你大可放心就是。”
走在雪地上,听到脚底下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脆生生的音色令若水沉闷的心情顿时变得愉悦了许多。
她见阎双双的兴致高涨,劝她跑慢点儿的话硬是给憋了回去。没想到严寒的冬日里也有不少人出来,望着四周全是行人,若水恍然觉得一阵迷茫。
走了没多久她就觉得累了,许是因为街上没有让她提起兴趣的。但阎双双跟她就不一样了,她就像是一只脱了僵的野马,在大街上东奔西跑,忙得不亦乐乎。
“他们都说夕韵来了个大美人儿,一个眼神都能把人迷得七荤八素,神魂颠倒,乐不思蜀!”阎双双突然跳了出来,望着她眨巴着大眼睛,眼底满是期待。
夕韵可是全西凉最大的花楼,里头的女子个个出类拔萃,且大多都是被贬责的王公贵族,要不就是前朝遗孤。
若水挑眉,不知她何时对美人有这么大的兴趣了。阎双双见她一脸的探究,立刻就变得心虚起来:“我这不是想看看被人家传得神乎其乎的人到底有多好看,难不成还能比你这个西凉第一美女还要好看吗?”
不过都是虚名罢了,天底下也就只有阎双双会成天惦记着这些有的没的。若水无奈地戳了戳她的额头,故作深沉:“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你不是向来把我的教诲奉为至高的人生准则么,怎么现在却都记不得了?”
见若水戳穿了她的谎话,阎双双不觉有些恼怒起来,她挠了挠后脑勺,嘟着红唇郁闷道:“还不是为了给你找乐子吗?我看你出来后一直闷闷不乐的,我看着不舒服。”
没想到竟然是为了让她开心,若水心下一阵动容,她伸手摸了摸阎双双的脑袋,柔声应下:“既然如此的话,陪你去看看又何乐而不为呢?”
一听若水答应了,阎双双立刻便亲昵地挽上了她的胳膊,额头在她肩膀上像只小猫似的蹭了两下。
“我盼了两个月,才把你盼醒,无论如何你也要陪我好好玩一场才是。”阎双双勾着脑袋,趴在若水身上自言自语着。
若水听得一清二楚,但终究还是没有说一句话,任由阎双双沉浸在她的幻想中,二人就这样一路来到了夕韵楼前。
夕韵楼前早已围满了人,里里外外裹了三层又三层,让她们着实头疼不已。如果硬闯进去的话,只怕还没进门她们就会被挤成纸片人。
心有戚戚地瞥了一眼围观群众,阎双双不解地问若水:“他们是都没见女人吗?用得着这么夸张吗?”
话音刚落地,前边一群打扮成书生模样的公子哥纷纷回过头来,冲着阎双双异口同声地回答道:“你算哪根葱?”
阎双双被他们的气势给吓着了,跳到了若水的身后,大气不敢喘一下。若水看着他们各个凶神恶煞的样子,只好对他们尴尬地笑了两声,用来缓解内心的不爽。
不犯众怒的道理她还是明白的,纵使她武功卓绝天下第一那又如何?都在说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他们还人多势众。
“一看你们就是乡巴佬,今日可是夕韵头牌倾心姑娘拍卖初夜的好日子,来竞争的人当然多了。”其中一名公子哥冷静下来见阎双双长得还有几分姿色,语气顿时缓和了许多。
阎双双听了他的解释之后,更加觉得匪夷所思:“不就一个初夜嘛,至于像你们这样挤破了脑袋得去抢吗?”
“石榴裙下死,做鬼也风流。双双你还是太年轻了。”若水眯着眼睛,抢在了那位公子哥前回答了阎双双。
听到这种话,阎双双却是垂下头去,脸颊刷得一下红了。虽然她尽学着大人们喝花酒逛青楼,但对这种事到底还是不知情,并带有一丝好奇和羞耻的。
“你懂个什么劲儿?”被抢了话的公子哥颇有些不悦,他狠狠白了若水一眼,但是多余的狠话却没有骂出来。
阎双双死死抓着若水的衣袖,就仿佛是抓着一根救命稻草。而那些公子哥们见她们只是两个女孩子,也就彻底地不愿同她们多费口舌了。
毕竟是花楼,她们两个想进去还真地是有些为难。若水看到就近有家衣裳铺子,于是灵机一动,问阎双双道:“你是真的想进去看吗?”
阎双双一反常态地扭捏起来,她盯着若水的鞋尖儿发呆,半晌后终是无比艰难地点了点头。
“可以是可以,不过在进去之前,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她对阎双双露出了一个神秘兮兮的笑容,在她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就拉着她的胳膊,朝衣裳铺子飞奔而去。
猛得就被人拽起来飞奔,阎双双先是一番惊讶后,后就将先前不愉快的事情忘了个精光。
到最后她反而比若水更加主动些,带着她直接跑到了衣裳铺子里,然后就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眼花缭乱地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