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钰木讷的垂头看着她,似乎并没有立刻明白话里的意思,又像是对她如此的行为言语已习以为常,竟然笑着道:“要是那样,你就能早些见到他,我替你高兴。”
“苏钰。”
她气疯了,炸了,朝着他大喊,歇斯底里的大喊,可是苏钰却像是变了个人,不再同往日那样迁就安抚她,反倒似没听见一般置若罔闻。
直到后来她喊完了,哭够了,他突然走远一步,然后转身回来,朝着她彬彬有礼的行了一礼,随后笑着道了一声:“五小姐,草民苏钰就此别过,后会无期。”
说完,不等她反应,已先自行走了。
看着那松散轻快的背影,明明说的那样愉快放松,为什么她仍旧在那背影中看出了一丝丝落寞,一丝丝的萧索情伤呢?
“姓苏的,你要是敢娶她,我就真的与你后悔五期,我沐若水说到做到。”
快要消失的背影一顿,传来一句飘飘渺渺的问:“为什么?”
“因为……”我想嫁给你。我想与你一生携手,青丝变白发。
看着那已经没入黑暗的背影,脑子有一瞬间的发蒙,但也只是一瞬间而已,明知道他等的不过就是自己这一句话,只要告诉他,他们之间的一切矛盾顾虑误会都会迎刃而解,可那句本该呼之欲出的情话,亦或者他想要的答案,她怎么也说不出口,最终只是憋出了她自己都不认可的谎话:“因为,我们是知己,是好友,是……”
清风阁,所有的酒气散尽,再没了那人的气息。
若水瘫坐在小院的地上,呆滞的目光仍旧望着那抹身影消失的方向。方才,她真的是清醒的,比任何一个时刻都清醒,清醒的知道自己的真实心意。
可她又觉得自己醉了,被苏钰身上的酒气熏醉了三魂七魄神游寰宇,醉的颠三倒四,白白拱手送出了一颗血淋淋的真心。
苏钰,若我时日无多,你可愿黄泉共赴?
冬夜漫长,遥遥无期,月华亦惨淡无光,尤其到了后半夜,黑云压城,寒风蚀骨,身边无人,竟只有一只猫陪着,倒还贪嘴的不行,几个破酒坛子碎片也够它来来回回舔了一个晚上。
萌儿从院外进来,见了她第一反应像是被雷劈了似得,僵愣在原地不动弹好一会,才想起过来扶她起来。
她从未跪过这么久,腿脚已没了知觉,且身子冰冷,与青石板的温度没差多少。
萌儿刚碰上她就条件反射似的缩了手,脸色惨白,吞吞吐吐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小姐,你是不是又病了?”
灵蛊发作,浑身发冷,确实是这个症状。
“是,可惜没有药。”外伤可医,心伤何治?“还愣怔做什么,快扶我起来。”
“嗷嗷……”
萌儿连忙伸手过来,就着她的力道,若水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站起来:“原来失去双腿,这个感觉。倒也挺好。”
“小姐可是又犯傻了,这样的话哪能乱说。”萌儿单薄的身子支撑着她的重量,困难的往楼上去。
可是双腿无感,她连抬脚都困难,遂苦中作乐道:“就是因为傻了,才乱说话。”
“小姐,你若再这般,萌儿生气了。”萌儿甩开她的手,瞪着眼睛盯着她:“萌儿越发看不懂小姐了。”
若水嗤笑:“你这丫头还真实在,来府上也有半年多了吧,怎么还分不清真话和笑话。”
萌儿转过脸,似乎很生气。
若水一叹,带着无可奈何又无奈的苦笑道:“罢了罢了,快些扶我回去吧,若是被三哥瞧见,准又是一顿臭骂。”
“知道就好,你怎么越发不让人省心?”
她话还没落地,院外就走进来一人,一身月牙白袍,文质彬彬,儒雅有礼。若水顿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抬手就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让你这臭嘴乱说。”转身过去,朝沐靖祁施了一礼:“三哥来了好巧,我刚正和萌儿打赌,谁输了就背赢得人回我卧房,萌儿连着输了三回,可她身子骨弱,半扶着我都吃力,我这人心肠好,舍不得她吃苦,正想着可有法子两全其美,你这就赶上了。快来快来,英雄救美,抵了萌儿这一赌,背我回屋里吧。”
沐靖祁走了过来,瞅了萌儿一眼,萌儿垂着头,满脸通红,前者又是一声阴阳怪气的轻哼,人就站在台阶下,给了她一个宽阔的脊背。
若水心里乐呵,一下子扑了上去,死死环住沐靖祁脖颈:“果然还是三哥背上舒服。”
“死丫头,你也不瞅瞅自己,都多大了。人家这么大姑娘孩子都打酱油了,可你这丫头,愣是没个着落,小五,不是三哥说你,你也该好好考虑考虑自己的事了。”沐靖祁一边背着她上楼,一边念叨个没完,等到了屋里,他便像丢包袱似得将她丢在了软塌上,转身来接着一本正经道:“三哥说句心里话,往日你一心惦记那个人,我与爹爹想着你年纪小,就由着你性子去了,可眼下相国府的形势大不如前,将军府的事情虽是受人冤枉,但却是给相国府带来了不小的影响。你也知道,大哥和二哥虽战功显赫,可将军府一事兵权尽数收归皇家,如今虽洗刷冤屈,可皇上并没有让他们继续官复原职的打算。这里头的关键,以你的聪慧,不会想不到。”
身子落了床,她急忙扯过软毯盖在腿上,双腿似乎有了点感觉,像有无数根小针在一点点做穿刺,顺带着往地上坠,沉甸甸的,浑身难受,跟着心里也是一阵难受,:“三哥,我懂你的意思。爹爹是担心万一相国府遭遇不测,我最起码也有个避难之所。”
沐靖祁拉了个凳子坐下,语重心长道:“你能明白父亲苦心,就该让他老人家不再为你操心。大哥老四都已成家,且小侄儿也都已到了能上场杀敌的年纪,我你也看到了,兮瑳来年初春就要临盆,虽也得费神,但左右也算安稳,如今就剩下你和老四。二哥江湖漂惯了,又是个男子汉,倒是不用担心,现在大家最头疼的就是你的婚事。”
说到婚事,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苏钰的影子,可铺天盖地袭来的,却是他与南疆小公主成亲的画面,心猛地一抽:“二哥不也还没有成亲吗?我也是江湖漂惯了的,为什么只担心我,不担心他。”
沐靖祁撇了她一眼,道:“你这是什么不讲理的话,二哥可比你靠谱的多,上月他给家里的家书写到,今年过年会带回来个姑娘回来,说那姑娘叫什么钟馨,是什么云泽山庄的副庄主。听老四信里的口气,彩礼都送了,那姑娘也同意了,这次回来,就是来见见父亲,准是要成亲的打算。如此算下来,可不就还有你了。”
听到二哥下月初要成亲,若水着实惊了不止一点点,更何况婚礼主角还是云泽山庄的副庄主:“我在九垚山的时候就听说,云泽山庄百年前就定下规矩,但凡庄内有人和四国六族朝廷之人扯上关系,不是处死就是赶出山庄,怎么那姑娘如此舍得为二哥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