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九那天,苏愿暮刚刚起床洗漱完,还没有来得及吃早饭,就看到李氏房里的荷香来跨院跟菊香说了什么。
等到荷香走了,菊香来回话说是夫人让安姨娘巳时的时候去东苑一趟,夫人有事要吩咐。
“那荷香有没有说是什么事情?”
“回小姐的话,没有说是什么事,只说了让姨娘过去。”
荷香像是想到了什么,又补充道,“荷香好像还说了一句大家都要去,让姨娘千万别迟到了。”
“哦?听这话的意思应该是二房三房也要去喽。”
“应该是这样的。”
不管是为着什么事情,苏愿暮觉得自己都得陪姨娘去一趟,尤其是二房在场的情况下,如果苏愿暮不在,安氏肯定要受张氏欺负的。
苏晓芸照例被留在了家里,一来是因为大家见识过苏愿暮的厉害,知道有她在肯定放心,二来是因为苏晓芸过了年已经十五岁了,马上就要及笄了,苏愿暮想让她安心准备及笄时要穿的衣裳那些,不想让她也跟着搅和到苏府的这些破事里来。
路过西苑的时候,苏愿暮特意往进看了两眼,发现西苑静悄悄的,心想着应该是先过去了吧。
去了东苑的厅堂里,才发现今天不光有李氏,连苏老爷子也在。
安氏低声问站在她旁边的刘氏知不知道今天叫她们来所为何事?
刘氏摇摇头表示不知。
这时苏老爷子咳了两声,示意大家他有话要说。
“是这样的,晓莲和郑家三郎的婚事想必大家也都听说了,前两日郑家已经派媒人来府上交换了二人的庚帖。”
说完习惯性地喝了口茶,自顾自地说下去。
“下个月初八是个好日子,适合办喜事。”
苏愿暮虽然已经预料到这门亲事肯定是板上钉钉不会改变的了,但也没想到居然这么快。
不到二十天的时间,别说别的,就是一件像样的嫁衣怕是都赶不及绣好。
再看看张氏,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以前就觉得自己在姨娘里是要高人一等的,现在更是恨不得把眼睛都按在头顶了。
只是这个事情,为什么要把各房的人叫来?难道是让分享一下喜悦?与有荣焉?
苏愿暮正腹诽着,那边的李氏开口了。
“晓莲是苏府的长女,这又是府里的头一件喜事,于情于理都应该好好操办才是。”
李氏说到这儿突然话锋一转,“只是如今这府里开支实在是太大,加上年下走动,各家都少补了礼节往来,账上实在是有些吃紧。所以今天把大家伙儿叫来,主要是想商量商量给晓莲添箱的事情。”
不知道为什么,苏愿暮总觉得李氏在说这个话的时候,眼神是望着她们母女的。
苏愿暮心下一惊,暗道不好,定是有人跟李氏说了什么。
再看张氏,之前满脸的鄙夷不屑已经换成了某种蠢蠢欲动的表情。
苏愿暮终于明白了这中间的玄机。
定是李氏拿府里资金短缺做借口,不愿拿钱出来给刘晓莲多做嫁妆。
那张氏拿夫人没有办法,就趁机把注意打在了她们四房头上。
这样一来,既能把四房的私有掏出来充公,讨好了李氏,又能借李氏的手让四房吃了哑巴亏却说不出,让张氏狠狠地出口恶气。
“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呢!”
苏愿暮心里冷笑着,她怎么可能会这么轻易就随了她们的意。
沉默了片刻之后,刘氏先开口了。
苏愿暮没有想到平时最没有存在感的刘氏此时居然会先发声,不过就今天这情况,轮也只能轮到刘氏先说话了。
“四小姐成亲是喜事,本就应该喜上加喜的,只是妾身身家单薄,这些年中公给的份例,除却一干正常的开支外,也所剩无几了。妾身眼下还剩陪嫁时的一对青花瓷瓶,另外妾身再给四小姐绣两幅被面和一对枕巾吧。”
苏愿暮知道刘氏所言不虚,这也确实是她能力范围内能做到最好的了。
刘氏本来就是苏重礼的一门远房表亲,因为家道中落才嫁到苏府为妾的,陪嫁自是没有多少东西。
外加刘氏本人性格较为木讷,这么多年来,苏重礼并没有因为她生了儿子就对她生出多少喜欢了来。所以三房的日子过得不比苏愿暮她们好多少。
李氏显然对刘氏说的话并不意外,她从未将这个看起来寒酸又无趣的三姨娘放在眼里。
倒是苏重礼听了刘氏的话后不满地皱起了眉头。
“添箱多少都是一片心意,哪用得着你把家底都交代了,你就那点陪嫁,自己好生留着便是了,背面和枕巾的费用到时候也从中公出,你费点心思和体力就行了。”
苏重礼生怕这事传到别人耳朵里,自己要落个苛待偏房的骂名,所以赶忙出声制止了刘氏。
刘氏不知道苏重礼说这些话只是为了自己的好名声,还以为他体恤自己的不易,望向苏重礼的眼神自是感激不尽。
李氏嫌恶地摆摆手,“刘姨娘这边就依着老爷的安排,那安姨娘呢?”
果然不出苏愿暮所料,李氏必定是知道了苏愿暮与祁临衡有来往的事情,才趁机来试探一番。
“妾身……”
安氏刚一张嘴就被苏愿暮的话打断了。
“回爹爹、夫人的话,四姐姐能嫁的良人这不仅是四姐姐的幸事,他们夫妻二人今后生活和睦,孝敬长辈,少不得要为双方父母分忧解难,这更是两家人的幸事。”
苏重礼对小女儿的这番话很是满意,妻贤子孝,光宗耀祖是每个中年男人的心愿。
“姨娘从小教导我们,兄弟姐妹之间一定要友爱互助,才能将祖宗留下的基业守住,才能更好地将我们苏氏一族发扬光大。”
此话一出,苏重礼更是觉得心上熨帖了很多,苏愿暮年龄虽小却能有这番见地,所以看向苏愿暮的眼神也多了几分赞赏。
然而站在苏愿暮旁边的安氏却是听得傻了眼,在她印象中自己从未说过这些话呀。
“所以这次四姐姐出嫁,我们自是要尽一份力的。”
听到苏愿暮这么说,张氏的眼睛都要亮了,心想着,苏愿暮这死妮子这回看你还老不老实。
“可是爹爹,您有所不知,姨娘真的是有心无力,前些日子女儿受伤以后,姨娘为了给女儿抓药看病,别说是银子了,就连仅有的陪嫁时外婆给的一对镯子都已经当了。”
说到最后,苏愿暮的声音居然都哽咽了起来。
好端端的孩子怎么会受伤?抓药为什么不从中公的账上支银子而是去当首饰?
苏重礼听了苏愿暮的话满脸狐疑地看着李氏,厅堂里一时悄然无声,只剩苏愿暮的抽泣声。
苏愿暮要的就是这种效果,谁也没有看到苏愿暮低垂的小脸上满是计划得逞后的狡黠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