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笔在纸张上标注出东西南北四个点,赵念坐在桌案前,皱眉思索,不时看向桌上摆在一侧的荣登城地图。
渐渐的在他的眼前,荣登城的地图上,四个案发点以外的区域随之消失,最终在他的脑海之中,便只呈现着那四个案发点。
作案时间是已经找出来的,如今便是这接下来的案发点的确认,但只是从四个方位来判断,很难找出下一个点。
难道需要在五天后,待得凶手再次出手,才能确定这案发点的规律所在?
可,那时必然又要有人死去。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如果作案时间确定的话,那么凶手接下来的作案时间便是在五天后的亥时。
他还有五天时间来找出下一个作案地点。
屋子内赵念枯坐一夜,直到天光微亮,他才从桌案前起身,一夜的思索他根本没有想出任何头绪。
在屋子内活动了一下腰身,随后赵念走出了房门,却在这时,秦方阳从不远走了上来。
“赵兄,昨夜一夜未睡啊!”
赵念点了点头,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今日,你带我去几处案发现场看看,说不定能够找到些什么。”
秦方阳点了点头。
随后二人离开了衙门,向着昨夜的案发现场登黄楼前而去,此时时间还早,这个时候登黄楼前,并没有什么人。
这倒是让赵念松了一口气,昨夜两个少年是死在登黄楼前的街道上的,若是人多,那现场自然会被破坏掉。
但如今看来,现场应当没有受到破坏。
来到昨日两个少年喋血的地方后,赵念蹲下了身,在地上有着昨夜两个少年身体内淌出的血渍,如今血渍经过一夜,已然干了。
本该当场毙命的剑伤,但两个少年却是并未当场死去,而是在大街上奔跑了不短的距离才死去。
凶手是如何做到的?
凶手的目的是什么?
是在隐藏什么吗?
蹲在地上看着地上的血渍,赵念眉头紧皱,回忆着昨夜见到两个少年的场景,当时他们刚下登黄楼,两个少年是从街道右手方向而来。
显然,此地并非第一案发现场。
那么第一案发现场又在何处呢?
心中想着这些疑惑,赵念随口询问着一旁的秦方阳:“那两个少年的家便在这附近?昨日你们将我们带回衙门后,可曾去过他的家里?”
秦方阳点了点头:“去过,但却并未有什么发现!”
两个少年的家里没有任何线索,那么应当家里并不是第一案发现场。
那么第一案发现场在哪里呢?
“两个少年可有什么朋友?他们的邻居,你们可曾盘问过?”赵念从地上站起身,深吸了一口气。
破案,便是寻找各种线索,从而推断出距离事实最为贴近的可能。
可如今,能够找到的线索,实在太少。
凶手是何人,除了外来人的大致范围,更精细的确定范围,却是根本无从下手。
死者之间,又不存在太大的关联,要说关联,便是这些人要不是家里没有父母,要不就是独自一人,要不就是膝下无儿女,这根本不足以让赵念得出更多的线索来。
秦方阳摇了摇头:“还未来得及!”
听闻秦方阳所说,赵念手指摩挲着袖口,望向前方的街道:“即是如此,那么我们便去看看他们的邻居!”
在秦方阳的带领下,二人来到了两个少年的住处附近。
少年的家是一栋老宅,在少年的家旁边,有着数十户人家,这个时候时间还早,这些住户还未起床。
来到少年的老宅一侧的一户人家,秦方阳走上前,敲响了那户人家的大门。
开门的是一个三十岁出头的敦实汉子,面相敦厚,双眉极浓,见有公门人来敲门。
一时间汉子吓得脸色白了白。
待得秦方阳说明来意后,汉子这才脸色恢复了些许,将秦方阳与赵念请入屋子内后,秦方阳直接开口询问起了汉子。
“昨日夜里,你可曾听到隔壁两个少年家里有什么动静?”
这时汉子已然知晓邻居两个少年遇害,故而他皱着眉头想了想:“倒是未曾,昨日我晚上回来的时候,倒是见到两个少年出了门儿,当时,随口与两个少年说了两句话,听说他们是打算去燕子帮找他们的朋友周晓。”
“找他们的朋友周晓?”秦方阳皱眉思索了片刻,随后问道:“你可记得那时是在什么时候?”
汉子有些不确定道:“具体的不太确定,应该是戌时左右,不对,应该是接近亥时。”
“接近亥时?”一旁的赵念插嘴说道:“可确定是,亥时几刻?”
汉子摇了摇头。
见汉子不确定,赵念皱起了眉头,昨日他下登黄楼的时候,曾听到远处的城门打碘声,那应该是亥时一刻左右。
从登黄楼到此地,需要盏茶功夫。
那么如此推断的话,两个少年离开家的时候,便是亥时。
这与他们找到的作案时间,极为相符。
如此说的话,那么两个少年被杀,应该便是在离开家到登黄楼这一段路上,可一路行来,他们却是并未发现任何凶手出手的痕迹。
“大哥,可能否给我们说说,两个少年家里的事情?”
见赵念如此询问,汉子点了点头。
随即便竹筒倒豆子的将自己所知道的全都与赵念和秦方阳说了出来。
数年前,黑气肆虐世间,两个少年的父母被黑气所杀,在这之后两个少年便相依为命。
少年的身世极为简单。
不过在汉子说到少年的父母的时候,他们却是得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消息,两个少年的父亲,曾在荣登城一个大户家里做过仆人。
只是不知道当时犯了什么事,后来被那户大人家赶出了府。
“怎么?赵兄,难道两个少年的父亲被赶出那户大户人家,与这案子有什么关联?”走在巷子间,秦方阳疑惑问道。
赵念摇了摇头:“只是有可能,还需要继续查下去!”
“走我们再去另一家看看!只是从那汉子一人之口得到的线索,现在还不足以成为可用的线索。”赵念在一户人家门前站定,随后对秦方阳说道。
秦方阳点了点头,他也算是办过不少案子的,自是知道从一人口中得到的线索,有时候并不足以成为案件推演的线索。
秦方阳敲响身前的大门后,开门的是一个妇人,秦方阳说明来意后,便也不进屋子,直接在门口询问起了妇人。
妇人倒是不知道少年昨日夜里什么时候出门的,但在说到少年的父亲的时候,却是说的极为的详细。
据妇人所说,少年的父亲曾经是在城中的富商马成家里做仆人。
后来因为在富商家里不小心打碎了富商家里的一件瓷器,从而被马成赶出了家门。
“这能与少年的死扯上什么关系?”听妇人说完少年父亲的事后,秦方阳低声在赵念耳畔问道。
赵念摇了摇头:“目前从少年的身上查不出什么,只能去从他父亲身上找些线索,只是一个假设,说不定可以有意外的收获。”
便在赵念与秦方阳言语之间,妇人却是又说起了一事:“那马成也真是忒小气了些,王钟在他马家做了好些年,一件瓷器碎了,还不是什么名贵瓷器,他竟然把人赶出来了。不过,那家伙倒也是倒霉,王钟离开马家不久,马家就出事了。”
“马家出事了?”
赵念还想着去马家一趟,听妇人的意思,马家好像出了什么变故,这让他心中一惊,随即看向一旁的秦方阳。
“马家在王钟离开后,生意突然之间出了大问题,在这之后,便日渐败落,数年后便遇到那些古怪存在肆虐世间,马家一家子便全都死在了那一场大乱之中。”
听着秦方阳所说,赵念有些气结,大爷的,看来想要从少年的父亲身上查出什么,如今又已然不可能。
摩挲着下巴,赵念沉吟了片刻,与秦方阳说道:“这事情一定与马家有关,一个在马家勤勤恳恳多年的仆人,只是打碎了一件不算名贵的瓷器,便被赶出府,这极为的不合情也不合理。”
“按照你们所说,马家当时可是富户巨商,一件不算名贵的瓷器,根本不足以让马成把王钟赶出府,这其中定然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
告别了妇人后,他们二人又在附近找了几家人问了一些线索,能够得到的信息,与他们在妇人和汉子哪里得到的大致相同。
“走,我们去燕子帮,找那周晓!”
虽然目前来说,在少年的家附近没有找到对于案情进展有利的线索,但总是有了一个大概方向。
到了燕子帮后,赵念与秦方阳并未废太大的手脚,便找到了名叫周晓的少年。
当得知两个少年昨夜死去,少年眼圈瞬间便红了。
“他们,他们怎么就死了呢?”
待得少年情绪平复,赵念这才开口询问少年:“他二人昨夜本是来燕子帮找你的,你提前可知晓?”
少年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之前,我在燕尾湖弄了两条鱼,提前便与他二人说了。”
“鱼?你确定是从燕尾湖打捞上来的?”赵念沉默了片刻后,盯着少年一瞬不瞬,问道。
“确,确定啊!”
见少年给出确定的回答,赵念心中的某个念头变得愈发的清晰。
待得离开燕子帮的时候,赵念深吸了一口气:“秦捕头,或许杀人的并不是一个武林高手。”
“哦?”秦方阳愣了愣,不解的看向赵念。
“从最初的判断来看,确实像是一尊武林高手所为,但通过今日的这些线索来说,那个推断便已然只能被推翻了。”赵念深吸了一口气。
“此话怎讲?”
秦方阳到了现在,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如同浆糊,这次的案子比之他之前的年月里办得案子,难上许多倍,让人实在难以理出头绪。
虽然今日从少年的邻居处打探了一些信息,而后在少年这里也得到了一些算不上线索的线索。
但,当下他根本无法凭借这些推断出什么来。
赵念吐出一口浊气:“还有,或许杀人的凶手,也有可能不是外来者,而是这城中的人。”
如此说来,之前所有的推断,便全都作废了。
回头再看,事情又回到了原点。
见赵念接连推翻之前的推断,秦方阳心中愈发的疑惑,但赵念不等他发问,便给出了他缘由。
“四起案子,受害者尽都不是立刻便毙命,而是离开了第一案发现场才死去,由此看来,杀人者是在隐瞒什么。”
“如果是一个武林高手,他不需要如此去做,他完全可以一口气将所要杀的人都杀死。”
顿了顿后,赵念接着说道:“至于推翻外来者,其实我也不大确定,但如今我们根本找不到杀人者的动机,只能去假设,假设少年的父亲当年在马府中做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事。”
“这是目前唯一可以延伸出去的可能,因为据少年的街坊邻居所说,两个少年十分的乖巧,并无与人结下死仇的可能。”
“那么我们假设,少年的父亲,在府上做了什么事,导致了一系列的惨剧的发生,那惨剧之中活下来的人,如今便是来复仇的。”
“如此,便可以假设,那凶手所需要隐藏的目的。而需要隐藏,对于杀人凶手来说,他们需要隐藏什么?除了身份,目前我想不出来还有其他的可能性,而如果需要隐藏身份,那么便说明他的身份不能暴露,如果暴露,他自身便会陷入极为不利的局面,如果是外来者,根本不会有这样的顾虑,因为他做完案子,便可以离开,便是身份暴露,他以前也应该会想好退路,如此,他根本不需要隐藏身份。”
听着赵念的一连假设推演,秦方阳此时已然满脸呆滞。
不过虽然这一切都只是假设,但办案推理,从来是如此,不放过一切可能性,如此才能清晰明确方向,从而不会误入歧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