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澜见这贵妇举止优雅,知是秦川母亲,心里连叫不妙,暗悔自已太过冲动,怎么在这个地方跟秦川的姐姐对骂起来。这事要是传到秦川耳里,万一他是个护姐狂魔,自已这亏就吃定了。现在他不出面,让自已的母亲出马,起码在这个未来婆婆的眼里,自已就减分不少。扫眼见到安曦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只得敛声屏气地上前施了一礼。
“夫人,今天我跟姐姐在此路过,见此宅院庄严巍峨,不觉心生敬仰,因此停下来看了一眼。这位姐姐出来,张口就骂我们是苍蝇,还说我们自作多情。”
郑碧如听安澜说得如此轻描淡写,再也忍不住了,立即反唇相讥:“你是路过吗,你是只看了一眼吗?你们像个花痴似的地站在那里,别以为别人不知道你们在想什么。瞧你们一副乡巴佬的样子,也想飞上枝头当凤凰。”
这个郑碧如,早跟她说清楚了秦川已经订婚,跟她不会有结果,偏她还以主人自居,别的女孩子站在门口看一眼大门都不许,真要嫁给秦川,那不就是个标准的妒妇吗。
李夫人已经忍无可忍,见郑碧如还在喋喋不休地骂人乡巴佬,厉声喝道:“够了,明玉,扶郑小姐回房休息。”
明玉上前对郑碧如施了一礼:“郑小姐,请吧。”
郑碧如见李夫人发怒,心里也懊悔起来,怎么就是控制不住自已的情绪呢。只是事已至此,后悔也是无益,只得恨恨地跟着明玉走了。
李夫人见安澜满脸通红,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反倒安慰起她来:“这位小姐不必紧张,我没有责备你的意思。刚才多有得罪,请小姐看在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份上,这事就此揭过如何?”
安曦知道自已表现的机会到了,款款上前施了一礼,斟词酌句地说道:“夫人言重了,我妹妹少不更事,还望夫人原谅才是。”
李夫人见安曦行止有度,不觉感叹道:“这位小姐倒是深明事理,要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样,这世间不知少多少烦恼呢。”
安澜见安曦被李夫人赞扬,心知吃了个哑巴亏,此刻又发作不得,只得对李夫人施了一礼,转身离去。
安曦知道安澜生了她的气,对李夫人笑了一笑,连忙去追安澜:“澜妹妹,你跑那么快干什么,还不等等我。”
安澜停住了脚步,冷冷说道:“二姐可是够聪明的,那泼妇出来明明骂的是我们两个人,你不帮忙也就罢了,反倒在秦川母亲面前装淑女,献殷勤,还说我少不更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
安曦听了也不气恼,仍好言好语地说道:“好妹妹,你误会我了。在咱们家,要说能言善辩,你要称第二,没人敢说第一。那女人虽然厉害,刚才被你骂得狗血喷头,明显已不是你对手,哪里还用得着我笨嘴笨舌地帮倒忙。要说我在秦川母亲面前装,你还真冤枉我了。也不怕告诉你,秦川对任何女人都有吸引力,我也不能免俗。只是从小到大,我从没跟你争过任何东西,现在也不列外。我向你发誓,如果我对秦川再有非份之想,必定天诛地灭。”
安澜头脑简单,见安曦诅咒发誓,不由得信了一大半。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二姐,今天你也看见了,秦公子的母亲也是护犊子呢,我跟她女儿吵架,从头到尾,她没说过她女儿的半句不是。秦川姐姐骂我们,明显是在维护安灵儿呢。”
李夫人和丫鬟明玉叫的都是郑小姐,可是两人都忽略了这一点,竟还认为郑碧如是秦川的姐姐。
安曦趁机说道:“澜妹妹,要不,咱们放弃吧,现在秦家好像已经认同安灵儿了呢。你也看到了,今天秦公子的姐姐骂人的话多难听,什么苍蝇,花痴,还自作多情,这话落谁身上也受不了啊。”
“放弃?”安澜被安曦一激,倔劲顿时上来了:“在我的字典里,从来都没有放弃这两个字。你放弃是你的事情,我绝不放弃。”
“可是,你不放弃又能怎样呢?只要有安灵儿在,你就永远没有希望。别说是秦家,就是父亲也不会答应。”
安澜想起父亲对这事的态度,知道安曦所言不虚,心里顿时犹豫了起来。
安曦看出安澜心里的犹豫,却不慌不忙地暗示她:“人有旦夕祸福,天有昼夜阴晴。人活世上,生死由命,富贵在天。哪一天遇上什么天灾人祸,谁又能说得清呢。”
安澜也是七窍玲珑心,竟是一点就通:“二姐说得没错,安灵儿也是人肉凡身,自然不会每一次都那么幸运,死了还能被狗从坟里刨出来。”
安曦作出一副沉思状:“澜妹妹,你说到这事,我倒真是有点想不明白。上次我亲眼看到安灵儿已经死了,怎么会活过来呢,这事实在是太蹊窍了。”
“有什么想不明白的,踩了狗屎运呗。有想那事的功夫,不如想想现在怎么办吧。”
安曦装出突然想起来的样子:“这次分发预防药,四姨娘不会心软把这药也给煦湘院了吧。”
“药倒是没给,就是不知道现在煦湘院现在什么情况。那个院子现在没人敢去,只有竹菊时不时地来前院领点生活用品。不过,我也好久没见过那丫头了。”
安曦心里一动:“说不定,那安灵儿早染病死了,只是没人知道而已。”
“嗯,有这种可能,要不,我们去看看。咱们也不用从大门进去,走临街的小角门就行。”
说干就干,两人兴奋地来到煦湘院角门那条街上,蹑手蹑脚地走到角门。
一个人突然闪身出来,站在她们面前:“两位小姐止步,这里不许出入。”
安澜抬眼一看,这人个子高大粗壮,一张黑脸冷得像是结了冰。这个人她从没见过,而且,姨娘并没安排过下人在煦湘院啊。
她不禁大怒:“你知道我是谁,就敢拦我,还不快滚开。”
黑脸汉子冷冷地说道:“少帅吩咐,任何人不得出入。”
少帅?安澜浑身的血液几乎凝固了,少帅不就是秦公子吗,他居然派人来守着安灵儿,这是什么意思?
安曦最擅于跟各色人等打交道,见安澜来狠的不顶用,她连忙换了张笑脸说道:“误会了,我们是安灵儿的妹妹,是亲妹妹,我们是因为关心她,来找她玩的。”
黑脸汉子的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任何话从他的嘴里吐出来仿佛都是冷冰冰的:“对不起小姐,我只服从少帅的命令。”
安曦仍不死心:“那,我们可以问一下,我大姐可还安好。”
“无可奉告!”黑脸汉子的一句话噎得安曦和安澜再也说不出话来,只得讪讪地走了。
两人走了一阵,安澜哭了起来:“完了,这下彻底完蛋了,这秦公子真把安灵儿当成少奶奶保护起来了。那预防药我们不给有何用,没准秦公子早给她喝了。二姐,你还不快想办法。”
安曦在前面默默地走了一段,这才停下来,在安澜手上写了一个“火”字。
安澜一惊,差点跳了起来:“这不行,二姐,要是被她跑出来怎么办,或者火势无法控制,把安府全烧了又怎么办?”
安曦冷冷地说道:“煦湘院跟其它院落相隔甚远,火势不容易漫延到其它院子。即便是烧一点过去,咱们家养了这么多下人,难道是吃素的?安灵儿纵然逃了出来,院子烧了,她也逃不了干系,到时候咱们再唱一出双簧,把她送到官府,她还有命在?”
安澜脸上的汗水立刻掉了下来:“不行,这事太过重大,我得回家跟姨娘好好商量商量。”
“蠢啦!”安曦仰天长叹“这事你要告诉姨娘,肯定就黄了。姨娘每天跟父亲朝夕相处,难免不露出破绽。万一事情败露,一切都完了。”
“不行,这事我必须得想想。”说完,竟像逃也似地跑了。
一连几天,安澜都窝在家里没有出门。
这天中午,安在轩来悦月院吃饭,四姨太亲自下厨准备了一桌子好吃的。安在轩吩咐把安澜和安鹏一同叫来,一家四口好久没有这样其乐融融地吃过饭了。
安在轩显然心情很好,对四姨太说道:“瘟疫差不多快过了,城里的秩序基本上已经恢复了正常。听说县知事大人因为处置得当,已经受了嘉奖,很快就要升职了。”
四姨太笑着替安在斩斟了一杯酒:“我一个妇道人家,对外间事务并不了解,因此也不敢妄加猜测。只是瘟疫过去,咱们家总算度过了一劫,老爷心情好,我心里自然也高兴。”
安在轩看着安澜,突然想到:“现在瘟疫过去,秦公子的伤估计也好得差不多了,虽然秦家还没送年月过来,不过我想,灵儿的事情也该张罗起来了,否则,到时候来个措手不及,失了我们安家的体面可就不好了。”
这话犹如晴天霹雳,将安澜炸得外焦里嫩,她手里的碗“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你说什么,父亲,你真要把安灵儿嫁给秦公子?”
安在轩这才后悔不该当着安澜的面谈这事,但碍于父亲的尊严,他还是扳着面孔说道:“这事早就定了的,还能有假。你的婚事我早有安排,放心吧,父亲一定会给你找一个好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