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要是他们穆家是个普通的人家儿倒也罢了，他们就只会跟着同一阶层的普通百姓们一块儿，自然不会觉得自家孩子是受了委屈了的，只他们现下仍旧是看的跟自己同一阶层的人，但她家的孩子却是比不上人家一星半点儿。
不得不说，这种情况是任何一个母亲都不愿意看到的。毕竟这谁家当娘的不希望给自家孩子最好的呢？但她偏偏有，却不能给。
这事儿她本就是不想说的，毕竟谁家的亲娘知道这种情况心里都不会好受多少，但她不说，不代表旁人就可以无视了孩子们的付出啊。
莫要当别人一直付出东西的行为是习惯，那一直付出的人能习惯这个么？
莫不是觉得吃进自己的嘴里不香，还是穿在自己的身上不好看？为啥还要上赶着眼巴巴的去非要贴补到你的身上呢？
是，付出是我们自己愿意的，可再大的愿意也不等同于你就可以理所当然的接过去，并且理直气壮的用了它还觉得自己特别的无辜吧？
这一点，老夫人是怎么想都想不明白的。我们可以接济你一时，但这本就不该是一个臣子应当要做的事情，你不能一直无视我们的付出，还拿我们的付出当作理所应当不是么？
“……爹，我这个当小辈儿的，原本是不应该在这个时候插嘴说话儿的，只是，我这儿倒是有一问，还请爹爹帮忙解惑。”
老爷子和老夫人刚刚的情绪都有些激动，但他们也怕自己开口再说出点儿什么真的伤人心的话出来，毕竟情绪一激动，什么都说不太好的，所以索性俩人儿就都闭了嘴。现下瑾宁猛不丁的一开口，倒是缓解了这中间有些尴尬的气氛。
老爷子轻咳了一声：“有什么想问的，问就是了。”左右自家大儿媳妇儿这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也都听见了，他的老脸都已经丢尽了，还有啥不能说的，问吧。
老爷子是一股子啥都不怕的劲儿了，像是甭管自家孩子问的是啥，他都能给解答出来一般。
“那儿媳就想问一下，为何咱们家要年年都往边关送物资？”
老夫人忽地冷笑了一声，也跟着看向了自家老头子，这问题虽是瑾宁问出来的，但同样也是她这么多年想要知道的，却是一直都不曾问出口的问题。
瑾宁的这话重点并不在‘往边关送物资’上，而是在‘年年’上，这每年都送，这可有点儿太奇怪了些。
老爷子像是感受到了瑾宁的疑惑了一般，失笑的摇了摇头：“你们并没有去过边关，所以也就并不知道，边关乃苦寒之地，就算是寻常的百姓家里有孩子想要参军，家里也是断然都不会让他们去边关的，知道这是为什么么？”
“边关苦？”
老爷子摇了摇头：“这并不是全部的原因，这边关啊，它不仅苦寒，还是最容易战死的地方。在边关的将士们，他们的死伤率达到四成往上。”
瑾宁禁不住倒吸了一口气。
“东突的人年年进犯，根治不了，除非咱们打上王庭，狠狠震慑，否则……”老爷子的脸上带着一股子说不清楚是颓唐还是无奈的表情。
想要打进王庭，这是历年守卫边关的将士们都想要做到的一个事情，只是，大家也就只有在梦里想一想罢了。上面的人不允许，下面的人就算是把梦做翻天了，也半点儿用处都没有。
“边关的将士们吃不饱，每年还要跟着那边儿的人一块儿饲养牛羊，播种粮食才能供的上他们自己的粮食，至于其他的，衣裳被子，洗换的衣服，盔甲，皮甲，藤甲这些……”
老爷子又摇了摇头，瑾宁瞬间心里咯噔了一下，她其实隐约能够猜得到边关将士们过的幸苦，但她却是从没有想过边关将士们每天吃什么用什么，而敌军来了，他们是穿着着什么上战场的问题。
老爷子没有故意哭穷，也没有刻意卖惨，但他的那一字一句却让人莫名的觉得心里酸涩的厉害。
谁还不是一块儿宝了呢，那些个边关的将士们也终究是有人心疼的人，若是心疼他们的人知道他们过的并不好，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心情。
“那，爹就算是每年都往边关送物资，边关的将士们众多，咱们也不过是杯水车薪而已啊。”
瑾宁就是有些想不明白，就算是他们年年送，年年送，但也不过就是一家之力罢了，就算是能帮上些许的忙，但又能帮到多少呢？就算穆家能耐，银钱众多，但这也架不住一年一年的送，每年又送出去许多啊。
更何况，穆家真的有钱么？那每年送过去的东西又能有多少呢？
当然，最为关键的是，瑾宁想不大明白，这事儿，圣上为什么不管？
圣上不是天下之主么？为什么不管？边关的将士莫非就不是大乾的百姓了么？那为什么本该得到更好待遇的他们，竟是活得这般艰难，但某些人没有什么功绩的人却是活得比任何人都要潇洒？
瑾宁的眉头紧紧的皱着，活像是个钻了牛角尖儿而不自知的小孩子一般。
老夫人缓缓的收回了落在自家老头子身上的视线，转而手上使劲儿，把瑾宁拉坐在了自己的旁边儿，抬手把她给揽在了自己的怀里。
“宁儿莫要多想，这世上的事情本就不够公平，咱们做不到的事情有许多，咱们看不明白的事情也同样有许多，但更有许多是让我们遗憾的事情，所以莫要纠结这无甚大用的问题，你只需要知道，咱们家里的人都还在呢，你重视的人，重视你的人还在呢，这就好。”
瑾宁其实也并不是一个特别喜欢钻牛角尖儿的人，不过是话赶话儿给赶到了这里罢了，所以才会突然之间这般想一想。
“……圣上喜文厌武。”
瑾宁抬头看向自家老爷子，老爷子垂头抿了口茶水，好似刚刚的那句话并不是他说的一般，但瑾宁知道，刚刚的那句话的确就是自家老爷子说的，且还是说给她听的。
所以这也就是圣上一直对边关战事，边关将士们装聋作哑的缘故了？
说实话，瑾宁心里头是有些幻灭的。虽说她心里是知道人无完人的，但脑子里想的和自己见到的却着实是出入的有些太大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