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少年再回想起那时候的事情,只觉得如梦一场,但是恍惚间,又回到了那个充满争吵的暑假,原本高考过后是异常的轻松,但是总无休止的争吵给原本就烈日当空的夏日增添了一抹燥热。
“我和你说过多少遍了,你要搞音乐,可以,但是这绝对不能成为你以后的正经职业!你知道有多少人走上这条路到现在还没有出头吗,你这么执迷不悟是要毁了你自己吗!”
“阿琛,听妈妈一句劝,你可以在闲暇的时候跳舞,或者编曲作词,但是你必须要有一个稳定的工作才行,我和你爸爸不能看着你一头扎进去而没有出路……”
“祁琛!你听好了,要是你敢签约,你也别回这个家了,你也别再叫我一声爸!”
回到宿舍的祁琛呆呆地望着面前的白墙,脑中不断重复着离开家前的争吵,父母异常的反对自己的抉择。
本以为,将程氏娱乐的合约拿给他们看得时候,就算不是高兴,也必然不会反对,没想到,两人难得地统一战线,将这份合同视为洪水猛兽,觉得他能将自己儿子的未来尽数毁灭。
祁琛不由自嘲地笑了一声,说自己执迷不悟,偏执的又何尝不是他们,难道因为所谓的生计就要放弃一直以来的梦想而甘于平凡吗?
祁琛扪心自问,他做不到,但是最后也没有和程氏娱乐签约,而是和室友叶子笺一同和初出茅庐,没有什么名气的BH娱乐公司签约,然后报考S大的音乐表演系。
祁琛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是他能从这个认识才一个月不过的室友充满了信任,相信他选择BH这样的小公司一定有自己的道理。
寝室的门被打开,叶子笺抱着一摞文件进来,刚被选上班长,迎接他的就是一大推的工作。
叶子笺将东西放到桌上,瞥见祁琛脸色郁郁的,走过去问,“你怎么了,想家了?”
祁琛反应过来,牵扯出一笑,“怎么会。”
那个家只怕自己没有做出一番成绩出来前,是回不去的。
“欸,你们都是这样,嘴上说着没事,但是心里早就哭成泪人了吧,你和我妹妹还真像……”
祁琛只是随口敷衍了一句,“是吗,你有妹妹?”
叶子笺却是一下子来了兴致,开始喋喋不休,“是我表妹,Iris你知道吧,被誉为百年一遇的女歌手,国家级的,但是去的时候还很年轻,估计谁都不知道,那是我小姨,她去世之后,我爸就把我妹妹接过来一起住,她十五岁的时候就经历了父母双亡的变故,她虽然看上去没有什么变化,但又一次,很偶然的一次,我看见他整个人蜷缩在角落里,走近一看,她脸上是眼泪啊……”
叶子笺说着,脑海里不由得浮现那晚的冉音,若不是那一晚,他永远都不知道原来自己的妹妹这么善于伪装,为了不叫其他人担心,能够将若无其事装得这么好。
祁琛看着叶子笺,看到了他眼中的复杂,不由得问道,“然后呢?”
“然后?她叫我不要和别人说,我当然不敢了外传了,又不是什么好事,不过她真的很坚强,两年后她也要高考了,也想考S大,不过就算考进来了,我们都要去公司当练习生了,我也没时间照顾她啊……”
叶子笺最后有些懊恼的嘀咕,声音低了下去。
一旁一直听着的室友不由得失笑,“我帮你呀,你看我长得像不像你妹夫的样子?”
叶子笺最受不了有人拿冉音开玩笑,哪怕对方并没有恶意,立马和说话的人扭打在一起。
祁琛见状也笑了笑,心里的乌云散开不少,对于叶子笺口中的冉音,倒也没有多大注意,但是之后叶子笺总会时不时提起他眼中异常优秀的妹妹,祁琛听多了,也不免多问几句,而他没想到,这人从此深深住进了他的心里。
祁琛和叶子笺作为新生,因为过于清秀的外表,再加上两人进了学校的舞队,更加能够吸引别人的视线,很快就有人上来搭讪要微信。
祁琛每次都是笑着拒绝,即便遇到难缠的也没有将自己的号码透露出去过。
而直到有天,那是他大三开学半个月之后的一天,那天也是大一新生入学的日子,学校给在校的老生分配了多多少少迎接新生的任务,索性停课了一天。
BH也特意给两人放了假。
祁琛没有出去做任务,选择在寝室补觉,高强度的练习叫人频频失眠的祁琛在这一天意外地好睡,外头的热闹都与他无关。
祁琛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寝室里除他之外还有一个人,显然是刚从外面回来,身上的深蓝短袖浸出一块一块深色的色泽,脸上也都挂着汗滴。
祁琛刚醒,再加上嗓子并不舒服,声音微沉,“叶子笺呢?”
“嗯?他没和你说吗?”对方却是诧异,见祁琛依旧是一脸茫然,如实道,“今天新生开学你应该还记得吧,班长不是之前就囔囔这他那个妹妹考上S大了吗,今天一早就去接人了。”
祁琛皱了皱眉,也许是刚睡醒,思绪有些乱,潜意识里好像记得,抬头看着窗外有些炙热的眼光,还是选择了出门。
校园里因为新生的到来,热闹的很,到处可见家长带着自己的孩子,手上提着东西,脸上又是高兴又是担心。
祁琛不由得想起两年前自己来学校的时候,家里已经闹得很僵,即便是来学校的时候,也是他一个人,一个人将东西整理好,倒没有这种分别的感受。
才走了几步路,祁琛的脚步顿住,看着不远处树下的两人。
少女高高的马尾透出属于她的干净清爽,祁琛能够看到的侧脸上,是对着身边的少年温柔的笑意,两个人被笼在树影中,少年脸上不难看出对于面前的宠溺。
祁琛眯眼仔细看了看,男的是叶子笺。
祁琛印象中划过一个人的名字,想着也许是她,就上去打了招呼。
“子笺。”
叶子笺和身侧的少女同时回过头,祁琛看清了面前人的模样。
巴掌大的小脸上,一双眼睛异常明亮,像是银河淬入了一点冰霜,既明亮,又透着一丝冰冷的疏离,眉眼却是温柔,见到祁琛,亦是和常人一样有片刻的愣神,但是比一般人又更快的反映过来,礼貌地微笑,落落大方。
祁琛的心底微微漾起一阵波澜,这阵从未有过的感觉又转瞬即逝,叫祁琛以为是错觉,很快地将视线从面前的少女身上移开。
“这是我妹妹,冉音,新闻编辑专业的!”叶子笺脸上难掩的骄傲。
祁琛熟悉叶子笺这幅表情,是提起他妹妹惯有的得意。
冉音……
祁琛心里默念了一遍,似乎在哪听过这个名字,却又一时间想不起来,索性不纠结了。
“我先走了,一会儿舞蹈室见吧。”
祁琛走得很快,在学校对面随意选了一家店坐下解决晚饭,突然脑海中划过一个人名。
冉照……
一个在圈内颇有名气的作家,也是祁父祁母共同的好友,但是几年前就因为车祸去世了,他好像有一个女儿,似乎……就叫冉音。
祁琛想起自己跟着父母去参加冉照和她妻子Iris葬礼的那天,因为Iris 的名气太大,收到的争议也很大,来葬礼的人中,一半都是为了凑这个热闹,更有人直接和身边的窃窃私语,尽是对死者的不敬。
自幼收到正义教育的祁琛自然看不下去,又是在十八岁这样冲动的年纪,默默走到议论的两人身边,刚想开口,看见一个少女转过身,满脸的哀伤并着这个年纪少有的冰霜。
但是少女没有说话,眸中明显的怒意,瞪着眼前的对Iris议论的两位长舌妇。
祁琛上前,声音微沉,“这是Iris前辈和冉照先生的葬礼,如果你们对死者不能保持应有的尊重,那么请出去,不要在这里将自己所剩无几的素养都丢掉了。”
面前的两人果然落荒而逃,显然不想将这事闹大。
等祁琛再去注意这位少女的时候,对方只丢下“谢谢”便走开,倒不是不近人情,更像是仓皇离开。
“祁琛。”
祁父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看着离开的少女,惋惜地叹了一口气,“可怜这个孩子了……”
那时的祁琛心里,也只有同情,但是这事没有在他心里停留太久,十八岁的春天,忙着迎接高考,背着父母参加选秀,当盛夏来临的时候,也迎来了和父母最大的争吵,双方寸步不让,谁都不肯做出让步。
周围的嘈杂拉回祁琛的思绪,似乎有些明白父母不同意的理由。
眼看着好友处于神坛之上,风光无限,却也正因为是朋友,才比旁人更能看透其中的心酸,到了最后,悲剧似乎是一开始就注定了。
没有父母不希望孩子好的,既然已有前车之鉴,他们自然不希望自己的儿子也发生这样的悲剧。
祁琛自嘲地笑了笑,但却又更加坚定自己一开始就定下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