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玉镯,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上次收到玉镯,是王璐给我的,完全是为了讨好我,可是,姜葵这是什么意思?!
“我不能收!”我拒绝得很干脆,也不想花心思委婉。
可是姜葵坚持。
而夏雪也在一旁让我收着。
没办法,我只好收下。
“这是替他向你赔罪。”姜葵看我收下,立马又说了下一句。
我顿时后悔。
心生悔意。
可是没办法,进退两难的感觉只有我自己知道。
“阿姨,东西我收下,可是我没办法原谅,因为这不是说原谅,就能原谅,就能彻底忘掉。”
姜葵突然站起来,拔下头发上的簪子,尖利的一头对准自己的脖子,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插了进去。
鲜血,立马从一个小孔里流了出来。
我顿时手忙脚乱:“阿姨……你……你这是做什么!”
夏雪大着肚子,行动不便,她伸手去抢夺,可是姜葵侧着身子,让夏雪扑了空。
姜葵脖子上的血还在往外流,我什么也不顾了,扑通一下跪到地上:“阿姨,求你。”
“你给我起来!”夏雪大着肚子,想要过来拉我,被我拒绝,死不起来。
姜葵却不管我,继续往脖子深处扎:“原谅他。”
我喉咙一阵疼痛,原谅的话到嘴边,怎么也说不出来,拒绝的话到嘴边,也根本开不了口。
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为什么每个人都来逼我!
直到这一刻,我才终于知道,姜葵是有多在乎梁梓寒,是有多护着梁梓寒。
也是,天下哪有母亲,不愿意子女好的,尽管姜葵对梁正刚没有爱,可梁梓寒却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
我怎么忽略了这一点!
“阿姨……好好好,我回头找他说清楚,行吗?”我打算糊弄过去,至少让她不要继续。
“原件他!”姜葵的声音明显弱了下去,她微眯眼睛,估计开始困难。
血,把衣襟湿透,我太害怕了。
“好,好!答应你!答应你!”
话一出口,夏雪松了口气,赶紧过去扶住姜葵,而我也哆哆嗦嗦摸出手机,拨打医院的急救电话。
————
梁梓寒赶到的时候,姜葵已经气若游丝。
我和夏雪守在床边,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明明才不到一个月没见,我再次看到梁梓寒的时候,为什么心里……
很不平静。
给梁梓寒打电话的是夏雪,从始至终,他的眼神也没有放到我身上过,而是直接走到姜葵床边。
“你没事闹什么闹!”梁梓寒吼她,“消停点,OK?”
我愣住,没想到他竟然这么不管不顾,直接说出了这么无情的话。姜葵看着他,嘴巴张了张,然后眼睛看向我。
梁梓寒没理她。
“儿子,你…。你知道,一个女人,最痛苦的是什么吗?”姜葵脸上的神情没有多大变化,眼神却越来越放空。
时至现在,我仍心有余悸。
一想到她那么坚决,我现在都开始起鸡皮疙瘩。
“一个女人最绝望的,不是心爱的人背叛,而是她怀着骨肉,而那个男人却丝毫不在意,不闻不问。”
姜葵说完话,眼睛又看向我。
我心一冷,不敢看梁梓寒。
不知道他看到地上那滩血迹,心里是什么感受。
可是,他没有回答姜葵的话。
而是转移了话题:“你没事不守着你的农院,到这里来做什么?”
“来替你赎罪!”姜葵,的音量大了一些,“当初是你要娶时锦,现在为何又跟苏亦清牵扯不清?!时锦怀了你们的孩子,你为什么还让苏亦清把她……”
我分明看到,姜葵的眼里的泛着泪花。
可我脑子里仍是空白一片。
不,我脑子里,忽然出现了好不容易被我刻意抛在脑后的画面。
小腹突然一凉,我差点就往后倒了,可是,梁梓寒突然把目光转向我了!
我倒抽一口凉气,忽然害怕起来。
因为,他的眼神泛红,是那种我所不熟悉的红,猩红!
那种红,在我十六岁的那个夜晚,见到过。
有过一面之缘!
“你!特!么!的!”梁梓寒双手撑在我肩上,咬着牙恶狠狠地看着我,“为什么不告诉我?嗯?你打算做无名英雄?嗯?”
我就这么盯着他,直勾勾盯着,看着他眼里的一切。
他连牙齿都是咬着的,下眼睑微微往上抖着。
“说话!”梁梓寒的手开始晃动,不停晃,晃得我头晕眼花。
我只能沉默,只能沉默。
眼泪,都快被晃出来了。
“哭什么!哭什么!”梁梓寒的声音特别阴狠,“你特么哭什么!啊!”
哭了吗?
我愣住,一滴眼泪滑到唇边,咸的。
果然哭了!
呵呵……
“梁少!你干什么!”我听到夏雪的声音。
忽然反应过来,想要推开梁梓寒,可是,他一把将我抱住,抱得紧紧的。
然后把头埋到我肩膀上:“你特么,为什么不告诉我!时锦,为什么不告诉我。”
被熟悉的温度包裹,我特别抗拒。
整个人,整个人,全身的细胞,都叫嚣着要推开他。
可是我看到了姜葵的眼神,她看着我们,我不敢轻举妄动。
想到她之前疯狂的举动,我一动不敢再动。
“梁梓寒,你不用假惺惺。”我用我们两个人才听得到的声音量在说话。
我以为他会动怒。
可是他没有,就那么抱着我,抱着我。
————
梁梓寒安排了看护给姜葵,而夏雪也功成身退。
只有我一个人,拒绝了梁梓寒,回到了我的小出租屋。
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我拒绝了他。
“梁梓寒,我只是不想你妈出事,就当我积德。你也不用多想,我不会赖着你。我们分开过,对谁都好。离婚协议你不签,我无所谓。反正没打算再嫁,你好自为之。”
梁梓寒的脸上阴晴不定,他沉着脸,就那么看着我。
“别看着我,你妈自杀不是我的错,是你自己一手造成。”我对他已经不得不冷言冷语了。
我撒了谎,对姜葵撒了谎。
谎话的核心词是:原谅。
原谅?!
呵呵,怎么可能原谅。
恐怕这辈子我也不会原谅他!那件事,是我心里永远的阴影。
“我最后问你一遍,为什么不告诉我?”梁梓寒的声音近乎犀利,冷得让人害怕。
我深呼吸,让自己声音尽量别颤抖:“你不知道?装什么傻?你没看到地上的东西?骗谁?”
“地上?”梁梓寒立马看着我的眼睛,“你留下什么?”
我彻底对这个男人失望了,可是转而,我又忽然笑了:“梁梓寒,你真是找了一个称职的家政阿姨。”
不用想也知道,苏亦清已经找到家政阿姨,让她把地上的东西清理干净。
如果我没猜错,那房间,一点我的痕迹也没有了。
呵呵……
说不定,连床单被褥都换了。
“你好好搞清楚这件事,再来质问我!”
梁梓寒扶在我肩膀上的手突然松了,突然松了。
我感觉不到任何重量,只看到他眼里的深邃和黑白分明。
可最后,他还是转身走了。
一句话也没说,更没有嚷嚷着让我告诉他为什么。
就那么绝尘而去,留下一地的阴影。
————
夏雪来告诉我,姜葵死了的时候,我整个人都懵了。
离她送我镯子那天,到夏雪告诉我的她死的日期,前后不到五天。
我看着夏雪比前几天还要突出一点的肚子,整个人愣住不知道说什么。
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么,没了?
可是姜葵,还不到五十五岁吧?或者,更年轻一点?
不,此刻的重点不是这个!
重点是:“她怎么……”
“她趁看护出去叫护士换药,自尽。”夏雪没有说得更详细,我也不想追问。
她至少是我法律上老公的妈妈,也好歹,在生前,尽力维护过我和梁梓寒。
所以,于情于理,我必须去看看她,送她最后一程。
为什么,为什么到了此时此刻,生活还是不能让我安宁一点?
或许,送完姜葵最后一程,我就可以,有希望过平静的生活了吧!
我去了,跟着夏雪去了姜葵的葬礼。
梁正刚来了,秦怡雯来了,赵正昊也来了,苏亦清没有。
也正常,虽然,我看到梁梓寒那张似乎苍老了好几岁的脸上,冷若冰霜。
他盯着姜葵棺木前那张黑白的照片,双手握着拳头,就那么站着。
直到仪式结束,梁梓寒突然转身,朝秦怡雯走去,犀利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瞬间一拳挥在她旁边的梁正刚身上:
“你特么的,把这个贱女人带来做什么!滚!你们滚出去!”
我看得触目惊心,却不发一语。
这是他们的家事,与我无关。
倒是秦怡雯花容失色,赶紧护住梁梓寒。
我觉得可笑,她这是虚情假意,还是假戏成真,连她自己都信了吧?
或者已经是出于本能了?
呵呵……
“梓寒,你做什么,他是你爸爸!”秦怡雯卖命的演出。
而我看着这可笑的一幕,竟然觉得赏心悦目。
不是我无情,不是我无义。
而是我觉得,在姜葵的葬礼上,这出闹剧真的,有些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