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夏语愿就出现在她父亲的办公室里。桌子上除了昨晚没有看完的文件之外,还有一份,她是无论如何从心底开始排斥的。
那就是财政报表。
想到赤字越来越大,像滚雪球一样。她的心就一阵揪紧。
这时,门外有象征性的敲门声,不用她应答,门就已经打开了,忠伯从外面走了进来。
忠伯已经六十几岁了,已经到了退休的年纪,要不是夏父的突然去世,恐怕他已经在享天伦之乐了。
“二小姐!”忠伯那苍老的声音里透着无奈。谁都知道夏氏已经成了一个空壳,再这么下去银行都已经贷不到钱了……
可是夏家的几代人都靠这生意活到现在,没有二小姐的点头,忠伯把那些话只能吞回到肚子里。
“明生银行已经贷不到钱了,他说上月的利息本金我们还没有归还过,让我们先把这笔帐给平了。”
这样的话,从她接管夏氏以来已经听过不下数十遍。每说一遍,她的心就裂了一道口子。
“知道了,忠伯。”她轻轻地说道,手摸到堆在文件中的最上面一份,顺势就拿在手中。
“二小姐,业务部的徐经理请辞……”
忠伯欲言又止。
她看着从小看自己长大的忠伯,自从她父亲去世之后,忠伯原本灰白的头发仿佛又白了一层。
夏氏已经走了好几个以前父亲在世时的得力助手。
“准许吧。”她的声音听起来也似失去了活力一般,荒芜得就像是现在的夏氏。她已经关掉了好几间亏损最厉害的子公司,可是好像没什么用。
“他要把部门的五个人全部都带走。”忠伯那干涸的嘴唇瓮了瓮,毕恭毕敬地站在一边。
她睁大眼睛,过了几秒又阖上了,再睁开时已经下定了决心:“准许!“
如今的她还拿什么资本与价值去挽留在夏氏工作了十几年的老员工。她的心已经像战败的战场,一片狼籍,死咬着牙还不肯投降弃明。更何况她没有光明可言。
“不如我去求求他们,现在是夏氏最需要人的时候……”忠伯不愿意看到这个娇滴滴的二小姐为难。
“不用了。我会自己想办法。”她闭起眼睛,从口中缓缓地说道。
忠伯走了。
她刚才逞能的话就像一个美丽的泡沫,噗地一声破了。她想了想,按下了座机,拨出了几个熟悉的号码。
午后的咖啡厅里,是她常去的地方。在那里她会通常叫上一份套餐,一面吃一面透过落地的玻璃注视着行走的路人。
这一次她的心情已经压抑到了极点。
“语愿!”
一见到她进来,正捧着菜谱的郭晋辰挥了挥手,笑容满面地对着她。
“肚子饿不饿?先叫份东西吃好不好?”郭晋辰将手上的菜谱递给了她,露出一排整洁的牙齿。
她有气无力地放下包道:“等一下再叫,我有很重要的事跟你谈。”
“你说。”郭晋辰吮着果汁笑眯眯地看着她。
他们刚交往一年,已经打算订婚了。后来她父亲意外去世,这订婚的事就耽搁了下来。
“你能不能让你爹地注资我们夏氏,我愿意出百分之四十的股份给他。”她说着说着,耳根子就烫了起来,连脸都红了。这是她第一次低声下气地求郭晋辰。
郭晋辰露出吃惊的表情,盯住她的眼睛一眨不眨地说道:“夏氏不是发展得好好的,为什么要让我爹地注资?”
“晋辰,对不起,我没有跟你说实话,最近我很忙,忙着管理我爸爸留下来的公司。现在夏氏发展得很不好,是我无能。每个月要亏损好几千万,如果再不注资进去,恐怕撑不到年底了。你能不能帮帮我?”
郭晋辰看着她焦急的样子,发现并不是在开玩笑。他虽然错愕,但还是挤出笑容来安慰她:“你放心吧。我爹地跟你爸爸是世交,一定会帮夏氏度过难关的。现在我快要饿死了,先吃饭好不好?”
望着郭晋辰狼吞虎咽地吃着面前的套餐,她一点胃口也没有。不过在听了男友这番话之后,她压抑窒息抽紧的心才算是露出一道晨曦。她想郭晋辰总会帮助自己的。
吃过饭之后,郭晋辰买单,两人骈肩地走出咖啡厅。
她不想那么早回去,因为有一堆棘手令人头疼的事在等着她处理。
郭晋辰先离开了。
她沿着浓荫遮蔽下的人行道走着,午后明媚的阳光却照耀不了她乌云密布的心情。她走了一段路,深感无聊,掏出手机刷起微博来。突然间有一则新闻却跃入眼眶。
美籍华人柏景炎回家乡投资,建立亚洲最大的家电加工厂,总投资达五十亿!
柏景炎,她一辈子都忘不了这个名字。
她伸手招了一部计程车,直达他的公司。
坐在车里,她的心情却久久没有平复。
他是十年前姐姐的男朋友。在姐姐去世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
曾经他跟姐姐那样亲密无间,只要是姐姐下了飞机,他立刻第一时间在那里等候,两人一起回家吃饭,而且当着她家人的面,柏景炎也会喂她。
可是姐姐去世之后第二天,他就飞回美国,从此不再见到他的踪影。
这样无情无义的一个男人,姐姐死得不明不白,居然一点也不过问,反倒过起逍遥快活的日子去了。
她实在难以理解,与姐姐交往两年的男人竟然是这样一个人。
说不定姐姐的死因他而起。
她的家庭因为姐姐的去世而土崩瓦解了。
凭什么这男人过得风生水起,如鱼得水,已经成为了亚洲富豪榜上的前十位。
如果姐姐还活着,一定不忍心看到她现在苦苦地支撑,无力地挣扎。
她决定去质问这个男人,当初他这样一走了之,到底有没有爱过姐姐。
她还记的柏景炎来家里吃饭的时候,母亲总会亲自下厨,烧一桌子的饭菜,而那时的她天真无邪,也会柏哥哥前柏哥哥后地叫个不停。
那时的他对姐姐的殷勤,关怀,体贴,难道都是假装出来的吧?
她为姐姐不值,也为自己当初对他的认可而感到不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