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在她身上的份量骤然地变轻了。他离开了她的身体,在并不甚光明的光线之下,她清清楚楚地看得到他的脸,他的脸苍白如纸,俊美的五官显得深邃如刀刻,他牵动着唇角,轻轻地笑了起来,笑得毛骨悚然,令人发憷。
这一夜,他再也没有靠近她。
她失眠了。这一晚上做了许多梦,大多数与柏景炎与他有关。每当她梦见与柏景炎在一起的时候,卫子墨总会出现。他抱着女儿,狰狞着脸,小冰糖吓得哇哇大哭。因为他的身后是呼啸而过的火车。火车行驶过去的时候,他那短短的头发看起来是竖着的,女儿绑着发带的辫子随风飘荡,面孔被风吹得变形扭曲。
她吓得醒了过来,心脏还在噗噗直跳。身边的那张床上早已经没有了他的身影。这一天与往常一样再普通不过,卫子墨彻夜不归。第二天,第三天也是如此。
她不以为然,反而松了一口气。卫子墨的出现让她担惊受怕。那四个保镖不知何时也消失不见,不再出现在她的视线范围内,她看起来像是比从前更加地自由自在。其实不然,卫子墨仿佛在她的周围设立了一张看不见的网。
这样平静的日子又过去了一周。倒是柏景炎越来越沉不住气,要求与她见面。她执意不肯露面。
她深知卫子墨的个性,他不会就此罢休的。
若有人对不起他一分,他必让人还一尺。
波澜宁静的表面底下实际上巨浪暗涌。
柏景炎像往常一样,每天早上他都有跑步的习惯。
他喜欢沿街跑步,这是他最喜欢的运动。每天一早出去跑几圈回来,洗个澡之后再出去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这对他来说是一种享受。尤其是最近几天,他重新喜欢上了这座城市,有点不太想回去了。但即使是回去他也要带上自己的女儿和语愿。
可最近一个多星期,他没有见到她,甚是想念。可是再怎么叫她出来,她都不愿意出来与自己见面。他不想去强迫她什么,知道她一直在为和自己在一起而做努力。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了,他越来越想念她和小冰糖。可是每天却只能在微信里,或者在电话里跟她说话。这种隔空说话的方式,他不是很喜欢。不管说了几个小时,最终挂了电话,或者关了手机。他面对的还是空荡荡的墙壁。而她的个性一向是报喜不报忧,所以他并不知道她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有什么需要自己帮助的事。只知道这几天,卫子墨并不在家。
这一天又是一个秋高气爽的晴朗天气。他一早就出门去跑步了,跑了几圈以后,觉得很没有意思,想早点回家洗个澡,休息一下算了。就在他快要到家的时候,有一辆灰扑扑的面包车挡住了他的去路。没等他反应过来,从车里跳下两个人一左一右地将他挟持到了车上,关上车门就扬长而去。
卫子墨在这天晚上突然间回来了。
那时语愿和小冰糖两个人已经吃完了晚饭。她正准备给女儿洗澡。当佣人说他回来了的时候,她也不理,兀自的给女儿洗完了澡,坐在床边哄女儿睡觉。过了一个多钟头之后才回房。
她现在是极力避免与他单独处在一个空间内,但到了晚上却无法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与他同处在一个空间内会让她产生一种心悸的感觉。她只好没事找点事情做做,心里期望他早点睡觉,那时她才可以安心躺下休息。
果然,她一走到自己的床边,他就已经靠过来了。脸上带着阴恻恻的笑容,让人一看就觉得很不舒服。她极力避免自己与他说话,执意地保持缄默。最后还是他忍不住先开口说话了。
“好,你不是要跟我离婚吗?我现在成全你,你要走的话马上可以走,带着你的女儿走吧。我不想勉强你,不想令你痛苦。不过我知道你不会顾及我的感受,不会在意我的想法。反而觉得自己在这四年的婚姻里,过得很委屈很难受。你走吧,我不会再拦着你。”
她转过脸,黑漆漆的眼睛里装着不可思议的眼神,殷红的嘴唇半张着,仿佛不太相信他的说辞。
“站在那里干什么?我现在不是给你机会吗?你不是很想带女儿走吗?好,你现在就走。立刻马上就给我走。”
她凝视着他的眼睛判断他是不是在骗人还是说的是真话。但当她从衣柜里取出当时离家出走时的行李箱,他的目光微微的一颤,薄薄的嘴角便掀了起来,似笑非笑的说。
“果然你早有准备,原来早就打算好了。好吧,我说到做到,现在就给你自由。不过呢。我想让你先看样东西。”
她停下来,满脸狐疑的望着他,心头掠过一丝不祥的预兆。这种突如其来的预兆,让她疑惧让她惶恐不安。
他拿出自己的手机,在上面按了几下,跳出来一个视频,递到她的眼皮底下,让她看个真切。
视频里有一个男人,被黑色的布带子蒙住了双眼,嘴里还塞着一团破布。双手双脚都被胶带固定在了椅子上。即使是这样,她也一眼就看出那个男人是柏景炎。
是景炎!她心头一震,心脏差一点就跳出胸腔,脸色变得煞白,嘴唇上的血色也退了大半。“你把他怎么样了?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张大眼睛,惊恐的盯着屏幕上的柏景炎,失控地大叫。
他收起手机。薄薄的嘴角边又露出那抹让人不舒服的微笑来。深邃的眸子散发出让人不寒而栗的光亮。他挺了挺脊梁,声音低沉,但充满了胁迫的味道。
“我不是放你走了吗?你现在就可以带着女儿走。就是可怜他了。但三个人要在一起,必定有一个人要付出牺牲!我对你跟女儿都不忍心下手,所以只好委屈他了。”
说到这里他猝地又收起笑容,重新变得张牙舞爪起来。
“夏语愿,你想让我成全你们,你想的太美了。凭为什么?我是一个怎么样的人,我想你不会一点都不了解吧。”
他说话的语气极其的平淡,态度还有点漫不经心,可是他越是这样轻描淡写的口吻,却更加地令她害怕。他居然抓了柏景炎。他会对他做出什么样的举动?她只需要那么一想,后背上就渗出冷汗来。
“你放了他吧。”她失声地又带着点绝望地喊了起来。
“你让我放了他?可是他却不放过我啊。这四年来,我们的婚姻就在他的阴影之下。我看不到我们的将来!如今连我的骨肉,我的妻子都要变成他的了。你还让我放了他?如果我真的放过他,外面的人会怎么耻笑我?到时候我卫子墨还能抬得起头来做人吗?”
他陡然地换了一副面孔。他的颧骨,因为激动而泛起红来。他的眼底,有着遏制不住的怒气。
“那你要怎么样才能放过她?你放过他吧,我不走了,我再也不走了。求求你。”
她的眼眶一阵酸痛,泪水不受控制的就滴落下来。语愿的心。因为柏景炎而揪成了一片。
“我们结婚这么久以来,你从来都没有求过我,你现在为了他,居然来求我。是不是我现在让你做任何的事情?你都会同意。好,我成全你,我现在就让你见他最后一面。”
说到这里,他走到了门口,隔着二楼的栏杆朝底下高声地喊了一下。接着就有两个人从大门外揪着一个人走进来了。那个人的头上还套了一个袋子。那两个人,把柏景炎拽到二楼来了,一直拽到了他们的卧室,把他按压在了椅子上。
更多的泪,从她的眼眶里落了下来。想救他,可是无能为力。她用求助的眼神瞥向自己的丈夫。
在卫子墨的脸上,带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陌生的,残酷的表情。
“你不是想见他吗?现在就可以了,你见个够吧。”他叫嚣道,大步地走向柏景炎的身边,动作粗鲁地从他的头上扯下那只袋子。
柏景炎的眼前重现一片光明,不仅如此,他还见到了自己心爱的女人。再看到脸色阴沉的卫子墨,他顿时明白了过来。
“卫子墨!”柏景炎喊了起来,脖子上出现了一条青筋,“你快点放了我!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是犯法的!”
“我要是怕犯法就不会活到现在!”
面对着情敌,他反倒笑了起来,露出一排牙齿,淡淡地瞟了一眼她。她低垂着脸,睫毛上的泪珠,在灯光下闪烁。他动了动嘴唇,不以为然地转过头正视着柏景炎。
“你究竟想干什么!”柏景炎挣扎了起来,可是他的手脚都被绳子缚着,不能动弹。再加上旁边还有两个彪形汉子守着他。
“我想让你放过我!”他俯下身,将那张漫布着冰霜的脸凑近柏景炎。他刚刚才伸出手。
不料她却泪眼朦胧地喊住了他。
“子墨,不要……”
“不要什么?你是不想让我伤害他吗?“他的手又缩了回来,揣进了兜里,缓缓地朝她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