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才入住民宿的第一晚,柏景炎与语愿就遭遇了日本九级大地震。还是语愿最先发现的,她被剧烈的摇晃与东西落地的声音所惊醒。柏景炎大概太累了,他一点也没有察觉到,正睡得正酣。他睡得呼呼的。
她用力地摇晃他才把他叫醒。
慌乱中他去开灯,才发现电没了,灯也就开不着了。
”我们快点走吧。“他轻声地对她说,摸黑牵住了她的手,握得紧紧的,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外逃。因为房间小,即使是没有灯,他们也能轻易就逃了去。可来到了大马路上,他们却傻了眼,
路灯也没有了,马路也就成了一片朦胧的黑影子。他们所住的民宿,并不是在城里,而是在一个乡下,本来就没有多少人住在那里。现在他们也不知道房东一家跑到哪里去了。
他这时才发现原来她连鞋子都没有穿好就跑出来了,脚上只有一只鞋。他把自己的鞋子脱下来想替她穿上。
”我没关系,还是你自己穿吧。“她坚决不肯要。
“穿上吧,光脚踩在地上多凉,你身体还没有恢复,等下又要再添旧病,那就糟糕了。”他不容分说地就替她穿上鞋子。
他的鞋子明显要比她的脚大上许多,但系了带子,勉强能走。她借着月光,看到他只穿了一双袜子在地上走着,于心不忍,又觉得茫然懵懂。
“我们现在去哪儿呢。”
“走,去那里看看。”
顺着他的手势,她看到前方有一部车子静静地停在那里。
“也许我们走运,遇到一辆能开的汽车。”说这话的时候她看到他眼眸里闪耀着她所熟悉的亮光。这时的她心安了,有柏景炎在她身边,她相信什么困难都能克服。
他们也真是好运气,竟然真的遇到一辆满油,还插着钥匙的汽车。上车时,他替她仔细地系好安全带,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就对她说道:“你先等下我。”
这时地面又剧烈地晃动起来,夹杂着重物砸地的声响。她的心不由地慌了起来,拽住他的胳膊说道:“怎么了?“
“我进去看看有什么可以拿的,以便不时之需。”
黑暗中朦朦胧胧地只看到他脸部的轮廓,但他的眼睛却很亮很亮。
”别去了,我们赶紧离开这里吧。“她还是头一次遇到地震,心里已经慌张到一个极点。
而他却没有听她的话,只是用力地抱了一下她,转身就离开了。
她看到他的身影再次闯入了那空无一人的房子里,沉甸甸的石头立刻吊到了嗓子眼里。
直到几分钟之后,看到他大包小包地跑出来,手上拎着好几袋的东西上车,她才松了一口气。
”我把吃的用的都带来了,现在可以走了。“
说着,他把手上的东西扔到了后排座位上,启动了车子。
天色已经渐渐地露出了鱼肚白,前方的道路越让人越来越揪心,她看到有一个十字路口,都有一道巨大的裂缝。马路上几乎没什么车子与行人。
”现在我们要去哪里?“她的声音直发颤,只能紧紧地抱着她自己的包。刚才逃出来的时候无意中拿到的。
“我们要去市中心,那里应该好一点吧。”他熟练地打开车里的导航,车子开得飞快。
“我们会不会死在这里?”她看到同朝着大海的道路,一向风平浪静的海面起了可怕的大浪,翻滚着朝他们袭来,重重地拍打着岸边,像在发泄不满。
“不会的,我们会活到一百岁。不如我现在唱歌给你听吧。”他转头看了看她,发现她的不安。
“可是我真的好怕……”她的脸色都变了,一双眼睛又紧紧地盯着路边的巨浪。“听说地震会引发海啸。”
难以忘记初次见你
一双迷人的眼睛
在我脑海里
你的身影
挥散不去
她冷不丁地回过头,被突如其来又有一点点走调的歌声所吓到。
当唱到”你的双手感觉你的温柔,真的有点透不过气“的时候,他腾出一只手来攥住她的手。他的手还是那样的温暖宽厚,而她的手还跟内心一样,阴冷无比。
”怎么样?唱得好不好听?”他搂过她的头,将她轻轻地拥入怀中。“我们不会死的,还会活很久很久。”
“小心!”突然间她被前方一阵巨浪掀翻了一部停在路边的轿车景象所惊象到了。
卫子墨一出机场就被拦住了。他不能去柏景炎住的那个地址,据说那里已经被震坍了,还被海啸所吞噬,活人根本就没法过去。
“那么住在那里的人怎么样呢。”他惊跳起来,一下子抓住前来拦住他的警察。
“不知道呢。只知道那里受灾很严重,至于有没有伤亡,那肯定是有的,有些人还失踪了。现在不知道具体名单,不过我们一有消息会通知你。”
“那么柏景炎与夏语愿还活着吗?”他已经乱了阵脚,心脏狂跳。
“真的不清楚呢。”
警察对此也无能为力。
机场已经人满为患,炸开了锅。他觉得不管怎么样也要试一试。柏景炎死了他并不关心,但是语愿呢。如果她死了的话,他该怎么办呢。
卫子墨不是别人,他有的是办法。很快他就找来了一部车。尽管他来日本已经许多次了,但是对地址什么的还是懵懂不知。不过好在有导航,他立刻跳上了车,不怕死地往地震重灾区开去。
这次地震造成的路况比他想像中的还要严重得多。道路简直乱七八糟,简直没有办法再开下去。他看到前方的车子好端端地开着,却被一个巨浪打过来淹没了,将车子抛到了海中,里面的人除了惊叫一声之外,生死未卜。
站在低处避难的人群因为躲闪不及恐怖的海啸,就被吞没在了海浪之中。
他亲眼目睹眼前这可怕的一切,从来不知害怕为何物的他,握着方向盘的手竟然发起抖来。他知道这条路已经行不通了,他咬了咬牙,将车子掉转头,往闹市开去。
她害怕得瑟瑟发抖,倒是柏景炎紧咬牙关,脸色虽然已经变色,但总算比她笃定,继续平稳地开着车。
比他们的车还高达数米的骇浪一个接着一个拍过来。家田,平房已经被海啸吞噬。一些跑得比较慢的老人与抱着孩子的年轻妇人,已经被浪头袭击,转眼间就消失在道路上。剩下的伴侣或者是年轻的父亲只能发出一阵悲天悯人的哀号。
这时柏景炎将车子停了下来,手脚麻利地替她解开安全带,拉着她的手就往外跑。眼前的景象已经不容乐观,脑中已经闪烁起红色的警戒灯。他只能选择弃车弃物,带着她不顾一切地往安全区跑去。
狂浪的海水已经漫过他们的步伐,没有穿鞋的他,带着她没命地往前跑。他们要活下去就要跟死神赛跑。
不知道跑了多久,他们终于跑到了安全区域内。因为那里呆着许多人,没有哭声,没有惨叫声,只是低低的交流的声音。那里的日本人脸上的表情都是淡淡的,漠然的,仿佛已经接受了这一切。
他带着她去领了一张毛毯走到一块空地上。他将毛毯裹在瑟瑟发抖的她的身上,接着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几张旧报纸铺在了地上,与她坐了下来。
她主动地将自己身上的毯子裹在他的身上。两人合力盖着一床薄薄的毯子。她看到他的袜子已经湿透了,脱下来的脚被碎石划拉得东一道口子西一道口子,而且又湿又冷。
这时有人来分饭团与水。她又问那人要了几纸纸巾,替他擦脚。
”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离开呢。“她看着他冻得发青的脚,不无担忧地说道。
“也许会很快吧。”他大概是真的饿坏了,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了饭团,也吩咐她赶紧吃下去补充体力。
她看着手上温热的饭团,却难以下咽。并不是食物不好吃,而是她没有胃口。
这是一块很大的空场地,零落地装着篮球架,她才知道是在一所学校里。人群三三两两地聚集在那里。
有一台收音机正声嘶力竭地播放着新闻。
她听不懂。
他把饭团里的三文鱼挖出来递给她:“你多吃点。”
“你自己吃吧。”她小小地咬了一口自己手上的饭团。
他还是执意要把三文鱼让给她吃。
她勉强地吃下了。
“日本发生了九级地震,现在还在余震中。”他听了广播对她说道。
她心里想说他们还能活着离开这里吗?他们的行李箱,所有的东西都被海啸吞没了。唯有她身上的这只小挎包。
她从包里翻出手机,可惜手机浸了水,已经无法使用了。
“我们要想办法去求助领事馆的人。”他在迅速地吃完了一个饭团之后,平复了自己的心情这才说道。
她苦笑地咧了一下嘴角,将报废的手机拿给他看。
他捣鼓了半天也无法开机。
”我们再等等看吧。总有人会来救我们的。“他把她搂在怀里安慰道。
跟他在一起,其实死亡也不是一件很痛苦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