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她真的很想去见柏景炎。四年了,他们分开了四年,从与卫子墨领了证之后,她再也没有见过他,两人之间也再也没有联系过。她原来的号码被卫子墨强行注销了,关于柏景炎的号码也一并消失了。她天生对数字不敏感,本来刚删掉的时候还记的他的手机号,可久而久之,加上再也没有拨过这个号码,渐渐地也就忘记了。
现在她听闻他已经回来了,有一种强烈的愿望想要见到他。可是她又临阵退缩了。卫家的人知道她与柏景炎曾有过一段,平常或多或少也避忌着这一点。偶尔她会带着孩子去婆婆家吃饭,黄融全家从不当着她的面提到柏景炎的名字。
她好像没有办法联络到他。
卫子墨也清楚,她一直没能忘掉柏景炎,所以刚才他大放厥词,透露了柏景炎的消息,事后必以种种手段来避免他们接触碰面。
为着柏景炎的事,她魂不守舍了一天,连女儿弹琴时,她都在想心事。
小冰糖是最不爱弹琴的,她这种年纪最喜欢的就是玩。她趁她不备,悄悄地溜下琴凳,跑到角落里去玩拍皮球了。
“小冰糖!”她终于回过神来,发现女儿已不知所踪,大声地叫了起来。
女儿正抱着西瓜造型的皮球拍得正起劲,玩得满头大汗。
“快点过来弹琴。今天不练习一个小时,不允许玩球,知道吗?”她抓住女儿,将她手上的那只球取了过来。
“妈咪,我好累哦。”她学着大人的口气说话,“我要喝水。”
“那喝完水再弹。”她破例允许了。替女儿泡了奶粉,小冰糖喝完之后,又提出了新的要求。
“妈咪,我要尿尿!”
她不得不拎着女儿去卫生室。
可是女儿喝了奶,又去了卫生室,却还是不愿意去练琴。
“妈咪,我累了,想睡觉。”
面对女儿一而再再而三的要求,她终于忍不住发火了:“你到底想怎么样。有完没完!从现在起,不放吃东西不许上洗手间,什么都不许,只能弹琴。快点上来!”
小冰糖却不就范:“我不要嘛。我不要弹琴!我要玩球!”
她搞不懂自己的女儿除了样子像她之外,还有什么地方跟自己相似。小冰糖除了馋嘴,更爱乱玩,对学习之类的事从不感兴趣。
她扬起手臂。虽说体罚不可许,可女儿有的时候爱顶嘴太调皮,还是令她失去了理智。正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
原来是黄融叫她带着女儿去吃饭。
她同意了。明知道在黄融家见到柏景炎的难度很大,如果柏景炎真的在,那么黄融是绝对不会容许她过去的。
她收了线,看到女儿眼巴巴地望着自己。
”今天我就饶了你,不过明天你要练习双倍的时间,听到了吗?“
小冰糖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可即使她年幼,倒也懂得几分察言观色。妈咪好像没有生气了。
半个小时之后,她牵着女儿的小手进了婆婆家。
黄融与卫明见到小冰糖,高兴地不得了。他们两老把为孙女准备的零食,统统都拿了出来。在自己家里不准吃的糖果巧克力饮料,在这里随便吃。当着公公婆婆的面,她自然也不好说什么。
小冰糖可就高兴坏了。在家里,她只能乖乖地听妈咪的话,只有等爹地回来了,才能偎在他的怀里撒撒娇。可在奶奶家里就不一样了,她是至高无上的小公主,奶奶跟爷爷都得围着她转。在这里,她可以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她看到自己一手培养的女儿在这里被惯得骄纵蛮横的没话说了。唯有眼不见心为净,她跑到二楼去洗手间。
洗手间隔壁的房间门竟然没有关严,她好奇地透过门缝往里张望了一眼,却发现了一件男人的外套挂在椅背上。
那种外套绝对不可能是卫明的。
她的心脏猛地冲击着胸腔,接着又停了下来。
柏景炎!他一定是住在这间房。她站在门口犹豫了半晌,最终鼓起了勇气推开门走了进去。
四年了,那个只敢在睡梦中想见的男人终于回来了。她看到整洁的床铺,他靠过的枕头,还有他穿过的外套都在那里。
她的手指划过外套的衣襟,那上面还带有他的味道。
第一次,她觉得自己离他如此地接近。
这时楼下响起女儿的欢笑声。她打了一个寒颤,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快步地离开了这间房。
走下楼的时候,黄融发现她的脸色不对劲:“刚才跑哪去了。我正要找你呢。”
“我去上洗手间了。”她轻声地解释道。发现女儿的嘴角边已经沾上了奶油。
“怎么去这么久。”黄融不悦地看着自己的儿媳妇,要不是自己的儿子喜欢,她才不会同意这样的女人进自己家门。“我听说你逼女儿学琴画画是不是?”
她瞪了一眼自己的女儿。这个小丫头肯定又跟黄融告状了。
“你别瞪她,你就看着我说。这么小的孩子你让她学什么东西呀。我知道你肯定要说学钢琴是培养气质,画画是培养创造力。可兴趣爱好的前提也要孩子喜欢啊,她不喜欢你还让她学?我看我们小冰糖,现在什么都不用学,她还这么小,要学的时候等大一点去学,那不就好了吗?你不要把她逼得太紧了。这么小的孩子就该有一个无忧无虑的童年,你这样逼她有什么意思!”
“妈,兴趣爱好就是要从小开始学习,何况我让她学的也不多啊。小冰糖从小调皮捣蛋,这样下去是不行的。”
“什么行不行?我自己的孙女难道还不知道吗?这么一丁点大的孩子学什么爱好。以后还要念十几年的书呢,这还不够学的啊。你要让她弹钢琴我也不反对,可你把一个四岁的小孩子逼那么紧做什么。不是每一个孩子都能成为李云迪郎朗的。”
”妈,我没有把她逼得很紧。这小孩太爱玩了,总要收收心吧。现在她还小,还能管教管教。我怕现在不教育她,将来教育不了了。“她赔着笑脸说道。
“教育什么!你自己都没让你爸妈给教育好呢,还教育她?你有什么资格?”黄融却是越说越生气,她一想到自己的儿子娶了这样的女人,就要翻出陈年老帐来。
她不吭声。因为黄融是她的婆婆,所以不管怎么挖苦取笑自己,她都不会顶过去。
黄融见她不说话了,就责备了几句,也就不往下说了。毕竟孙女儿还在一边吃蛋糕呢。
到了晚上,全家人左等右等,可卫子墨还没有露面。小冰糖都快要睡着了。她起身告辞。
她先把女儿抱上车内的安全座椅上,小冰糖已经睡得东倒西歪了。她把车子缓缓地驶出了大门,开到了马路中间。突然间有一道人影从马路的斜对面冲了过来,她吓得赶紧踩住煞车。
然而瞳孔被放大,呼吸瞬间停滞,世间万物都在这一刻被凝固住了。
是柏景炎!
这张熟悉的脸在黄暗的路灯下面照耀成一道模糊的影子,可再怎么看不清,再怎么朦胧,他的脸早已经内心描绘过千百次。
“近来好吗?”
熟悉而低沉的嗓音依旧。
他从路灯下走过来,从半开的车窗内往里张望。她的脸颊像着了火似的发烫起来。
四年了,尽管他的影子充斥在她的生活中,无处不在。可这么近在咫尺的距离,她听得见他的呼吸声,看得到他放在膝盖上修长的手指。他身上的味道,他的一切一切,对她来说是那样的熟悉。
“四年了,我第一次从国外回来探亲。”他略略偏过头来瞟了她一眼,目光游过她的脸,“想不到我们还有机会再见面。”
“我也想不到……”千言万语此时正压在心底,她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般,让她难以开口。“你这次回来打算呆多久?”
“我就在姑妈家住着,大概回来半个月吧,下个星期就走。”他笑了笑,嘴唇扯得有些牵强与僵硬。
她仔细地看了看他的面貌,他的样子有点笃定,神游气闲的感觉。反倒比从前做商人的时候显得年轻了。
“这么快,怎么不多住几天?”她急着又说道。
“见完了想见的人也差不多该走了。在这里我也没什么朋友。”他仍旧笑道,眼睛朝前看着,也不望她。
“你见过陈奕吗?那天我刚刚跟她见过面……”她东拉西扯地说道,想说的话有很多,却无从开口。
“我们很少联系。你呢,过得还好吗?你的女儿长得很可爱。”
他主动地提及小冰糖,她有些不淡定了。
“你的孩子都这么大了,不像我,注定是光棍一条了。”他自嘲似地朝她说道。
“如果你想结婚,选择有的是,就看你自己要不要了。”
他目光闪烁,掠过一道复杂的情绪:“时间走得真快,转眼间就四年了。我与你的人生又是另一副样子。”
“你能把手机号留给我吗?也许空下来的时候我可以找你喝茶聊天。”她鼓起了勇气主动地开口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