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既然心心念念你的邢大哥,为什么不去找他,却要在这里跟我虚情假意?!”
青尧一惊,不禁脱口而出:“你怎么会知道邢傲?”
邢傲……原来他叫邢傲……龙兮在心底恨恨地念着这个名字,“能让你在睡梦里几次三番地唤他……是因为,你喜欢这个男人,心心念念想要得到他,却始终求而不得,对不对?”越是得不到的,越是梦牵魂绕,这是世人的通病,只怕妖也不能免俗。
青尧被问得低下头去,脸上已是一片凄凄然。原来,四百年过去,我依旧会在梦中唤他的名字。
还记得,刚刚失去邢傲的时候,她像魔障了一般,明明知道他再也不会醒来,却固执地不愿将他下葬,只是把他带回了太白洞,放在冰石上,日复一日,不吃不喝、不休不眠地守着他、看着他,用自己的灵力维护着他肉身不腐。
如是月余过去,灵力入不敷出的青尧终于双眼一闭,跌进了太白洞的冷泉里。
大家都吓坏了,七手八脚将她捞起来,却见她气息犹在,仿佛睡过去了一般,但任凭千呼万唤,就是醒不过来。
青尧这一睡,便睡了足足百年。后来,灵狐白小娆历尽千辛万苦,到西北的雪山上采了株千年雪莲带回来,喂进了大姐青尧口中,过了七日,她才终于幽幽转醒。
醒来的青尧,第一句话便是:邢大哥呢?去了哪里?
白小娆告诉她,已将邢傲葬在了断肠崖下的蝴蝶泉边。
于是,醒来后的青尧,又日复一日地去邢傲青冢前坐着。
直到有一天,她忽然想起了邢傲临终前对她说过的那句话:“若有来生,你可愿爱我?”
是了,邢大哥已经故去了百年,理应早就转世投胎,重回人世了!
你与我曾有来生一诺,我不敢忘。
在邢傲逝去的两百余年后,青尧生出了第五条狐尾,第四次出世。
彼时正值清末,又是一个内忧外患、政治动荡的年代。
青尧一边带第一次出世的小娆四处游历一边寻找。但茫茫人海,芸芸众生,又岂是那么好找的?
当年寻找琴师的转世,尚且有只精通追魂术的胖麻雀帮忙,如今百年过去,羽冠道长游历四方、仙踪难觅,仅凭自己那点微薄的追魂法术,犹如大海捞针。
青尧在大江南北足足找了十年,期间无数次燃起希望,又无数次失望,最终未果。
青尧终于有些泄气了,彼时正值国内发生战乱,青尧向来讨厌栖栖遑遑的日子,索性带了小娆远赴法国,躲个清静。
后来,青莲山的树爷爷派人传信给她,说山上那只因为嘴馋,误吞了天外飞来的陨石,歪打正着地得了陨石中的一些力量而化成灵狐的小狐狸,眼看就要渡劫化人,树爷爷担心她控制不好体内的灵力,一个走火入魔将自己断送了,又担心灵狐化人时妖气大盛,被其它妖物惦记,所以向青尧报信。青尧听闻,赶紧安顿好小娆,急匆匆赶回青莲山为小初护法。
在失去邢傲的几百年里,曾有许多人劝慰过、开导过她,羽冠道长说:早对你说过,当世恩怨当世消,恩怨相报何时了,你这样聪明的一个丫头,怎么就这样的看不开?
树爷爷说:他终究是个凡人,你却是要修成天地同寿的九尾仙狐,无论早晚,你与他终有一别。对一个凡人执着,伤的终归是你自己。
小娆说:作为狐妖,还是应该理性一些的好,你执着地寻找他的转世,但他的转世如果是个恶人,如果是个女子,如果是只猫是只狗,你又要怎么办?听我一句:相见,不如怀念。
在第四世遍寻未得之后,青尧的确想过,要试着放下这个执念,让自己过得轻松些。但执念之所以成为执念,又岂会是能够轻易放下的?
青尧只知道,四百年过去,与他短暂邂逅的一幕一幕,依旧常常在她梦中重演。
面对龙兮的质问,青尧只能凄凉低语:“是……我对邢傲,的确是求而不得……”
听青尧竟亲口承认了,龙兮颀长的身形颤了颤,不自觉地后退两步,胸中的一团怒火却终于爆发,竭嘶底里地大吼道:“你对他求而不得,就把我当他的替身对吗?!”
“不是的!”青尧终于明白了龙兮愤怒的原因,他竟把邢傲当成了情敌,“邢傲早就已经故去了!你不是他的替身……
龙兮,你是他的转世!”
龙兮瞬间愣住了:“转世……我居然是邢傲的转世?”
“没错。”青尧抑制住自己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努力解释道,“你胸前的一片殷红,并不是什么胎记,那是红莲业火的灼痕……四百年前,邢傲为救我,被莲妖的红莲业火灼烧,伤了灵魂,便留下了这块灼痕,生生世世不会消退……”若不是那日为救他施了复原术,净化掉了他胸前的莲花纹身,她亦不会看到那苦苦寻找了四百年的灼痕,瞬间哭到山崩地裂,甚至大发慈悲,放了两个罪魁祸首一条生路。
“灼痕……转世……”龙兮苍白地念着这匪夷所思的词语:她曾深爱过他,故而在他死去之后,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了我。她之所以愿意接近我、保护我、关心我、纵容我,只是因为,我是他的转世!
龙兮忽然觉得心口很痛,痛得难以呼吸,半晌,才慢慢转过身去,凄然道:“我是他的转世又怎样?我是龙兮,不是邢傲……青尧,你说爱我的时候,究竟把我当成了谁?”
青尧咬紧了嘴唇,却不知该如何作答。机缘巧合发现了龙兮就是邢傲,喜出望外到几乎要爆炸,只觉得命运终待自己不薄,只想今后的日子里好好疼他爱他,把前世亏欠他的,在今生好好弥补。
但龙兮的话就像一把锋利的刀,割破了她美好的幻想,将一个她想都没想过的血淋淋的现实摆在她面前。
的确,龙兮就是龙兮,除了一块红莲业火的灼痕,并未带着邢傲的一丝记忆……青尧问自己,如果龙兮不是邢傲的转世,那么,她还能够这样毫无愧疚、心甘情愿地付出自己的爱么?
这个问题,她答不出来。
但,当她看着眼前凄然无助的龙兮,那因悲愤而微微颤抖的背影,她觉得心很痛。
“龙兮,是我错了,我……”但这错又要如何解释、如何弥补,“夜深了,你身体未愈,又穿得这么薄,先回家去,好不好?”
龙兮却依旧不答话,颤抖的身影,慢慢抱成了一团。
他还只是个二十出头的男孩子,却被我伤得这样重……青尧心中愈发难过,几步上前,将手抚上龙兮的肩膀,“你恨我也好、骂我也好……不要作践自己。”
颤抖的龙兮慢慢转过头来,现出一双赤红而诡异的眼睛!
青尧大吃一惊,踉跄地后退两步,叫道:“龙兮!”
赤目的龙兮并不答话,脸上的表情却狰狞了起来,两颗闪着寒光的锐利獠牙,从唇边徐徐长出。
青尧惊呆了,这赤红如血的眼睛,她也曾经历过:长生被杀的那一夜,邢傲被莲妖折磨的时候,她自己也曾变成这般模样!
她头脑中闪过两个可怕的字眼:狂化!
眼前的龙兮继续着可怕的变化,手指关节迅速变得粗大,指尖生出了长长的爪子。他疯狂地撕扯掉身上的衣衫,一身钢针般的银毛,从每一个毛孔长了出来!
青尧手足无措地看着不断狂化的龙兮,却没有一点办法。最终,当她看到满身银毛的龙兮慢慢俯下身,四肢着地,映着一轮浑圆的月亮,仰头发出“嗷呜”的嚎叫声时,终于确定:龙兮,变成了一只狼妖!
怎么会这样?!眼见他如同真正的狼般仰头嚎叫不止,引得城市中一片犬吠之声,她大声地唤他,期望变成了狼妖的龙兮还能有一点清醒的意识。
狼妖龙兮转过头来,一双赤红的眼睛狠狠盯着青尧,正是狼盯着猎物的表情。青尧暗道不好,正要起手施法,不料狼妖龙兮已然闪电般地冲她扑了过来!
青尧躲闪不及,被狼妖龙兮扑倒在地,它力量大得出奇,一双前爪死死抓住青尧的手臂,长长的爪子深深陷进了青尧手臂里,鲜血淋漓一片。狼妖龙兮见血愈发兴奋,索性张口咬上青尧的手臂,肆意吸吮着她的鲜血。
右臂上撕心裂肺的痛,让青尧浑身颤抖起来。但她被狼妖龙兮死死制住,毫无还手之力,只能一边挣扎一边继续唤着龙兮的名字,期望能唤起他哪怕一点点理性。但是,吸尽了青尧手臂上鲜血的狼妖龙兮,显然并未尽兴,滴着血的獠牙一寸寸靠近青尧的脖颈……
难道,我注定死在龙兮手里?青尧内心一片凄凉。
(哎呀呀,写不够字数了,聊两句吧:小狐仙们,你们究竟更中意公子世无双的邢傲,还是纨绔又深情的龙兮呢?^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