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月光下,白清高高仰着头,桃花目中带着坚定,看着对面那异族人。
那人却是心中一动,面上依旧紧绷着,冷哼一声道:“带上马车中的人,回营。”
如此,便算是答应了,先不动白清口中所谓的家眷了。
白清脸上不由带了点欣喜,而后却又有些复杂,前路渺茫,他本想为北国尽一份力,在这边城中乔装打扮,却没想到一路之上,竟能滋生如此多的祸端。
一时间,亦有些心神不宁。
如此一路匆匆,白清又被人塞进了马车之中,看不见路途,只听得见那车轮声响,却不知去往何方。
待下车之后,大概又是一日之后的事了,几人在马车之中,不见天日,那马车帘子被掀开,刺目光芒照射进来,令众人不由俱是皱眉。
外边围了一片人,白清微微皱眉看向车外,只见此处竟是在辽阔的大漠之中,这遍地黄沙,一眼望不到头,帐篷四处分布着,好似一个个小山包。
远处,还有人骑着马正向此处行来。
而张夫人看着眼前,却是眼眸微冷,她一眼便认出,这地方是那西戎扎营之地。
但她早已听得白清那夜与那西戎人的对话,故而心中并不会对他有甚么责怪,只抬头眼神坚定的看了白清一眼。
外头站的异族人,正是那晚的小头领,他一手牵着马,一手将白清在马车上拦腰抱了下来。
说是抱着,实则粗暴地很,仿若他手中这人并不是个人,而是件货物罢了。
他翻身上马,狠狠一夹马腹,不理会后边的马车,便向着一个极为宽大的帐篷狂奔而去。
白清被横着放在了马背上,马背上颠簸的很,他觉得自个儿的骨头都要被震断了,且那黄沙被马蹄扬起来,一波又一波地扬在脸上。
白清不由紧紧闭了眼,皱着眉却不说话,这黄沙虽让他脸庞痒得很,不过,他怎会对一个外族人卑躬屈膝!
过了半柱香时间,他听到那人高声喊着:“禀报大王,我们已寻到了圣手!”
白清被那黄沙扑打着,肚腹间被马背顶着,难受的很,听到这句话不由微微一愣。
圣手?
会是他想象的那个人吗?可是他们长相并不相似,异族人为何要找他师傅呢?
白清脑中乱着,那人已翻身下马,又将白清给夹在了臂膀之中,仿若轻松的很,掀开帐篷厚实的门帘便闯了进去。
外面看着仅仅是大一些的帐篷而已,这帐中却是极为奢华了,地面上铺着的柔软的皮毛毯子,两排俱是楠木小几。
而那正中处乃是金丝楠木矮几,一个男人正懒懒坐在那矮几后面,见这人一副匆匆模样,眼睛都没抬。
“特洛,这话你已经说了十几次了。”
玛蒙看了一眼被特洛丢在地上的少年,丝毫提不起兴趣来。
在特洛眼中,这北国人俱是长了一个模样,让他去寻这会医术的绝色少年,当真是玛蒙做的最错误的一个决定。
他寻回来的那些,连草药都分不清,莫要讲是甚么圣手了,这话,玛蒙自己都不信,更别说要骗过南国皇帝了。
是的,当初玛蒙曾以圣手带着威胁成分,向南国皇帝借兵,当初的他其实并不知晓这圣手在何处,如今他只有派心腹在北国之中日日寻找。
他所做的事,是一场赌博,不只是与北国,更是与南国,若输了,他将国不复国,亦无以为家。
他必须赢。
特洛一脸兴奋,只说:“大王,他确实会医术,且,他长得……长得……”
特洛形容不出来,当日这个少年被那人凌辱,他的脸,是让人拔不出目光的,故而特洛才会在西戎王将他召回的时候,不辞辛苦地将这人带回来。
听闻又一个会医术的,玛蒙不由皱了眉,他缓缓起身,却是不由闷哼一声,这一声之中,饱含着隐忍的痛楚。
特洛不由大惊失色,匆匆两步走到玛蒙面前,见玛蒙肩膀处,已然被暗色浸透,他今日穿的紫色衣裳,看不太分明,只能看的出一片痕迹。
“是谁?!”
特洛紧绷着脸庞,却是伸手扶住他,他能嗅闻出来,这味道,是血。
之前的一场对战,玛蒙明明没有受伤,如今却成了这幅样子,令特洛在心中不由迅速搜寻起了可疑的人选。
玛蒙踉跄了一下,口中只道:“库尔班派了人去找圣手,南国的队伍,他亦看在了眼中。”
库尔班?
特洛愣了愣,张口便说:“不可能啊王,库尔班是您的亲弟弟……”
他说着突然愣住了,两虎相争,必有一损,库尔班几年前对他说的话,现在又出现在他脑中,那便对的上了。
我想,成为大漠中最强的人。
特洛想了想,只有王是最强的吧……
他想着,亦并不再反驳玛蒙了,而是说:“我去替您请波塔。”
波塔是西戎的巫医,在西戎没人会信赖别的医师,波塔便是巫医庙中,顶顶出名的一个了,平日,也是她来关照玛蒙的身体。
他说着,便转身往外边走。
白清低着头不由往一旁挪了挪,他十分乐意被这两人无视。
玛蒙却是一手便将特洛拉住了,他此时的伤,还不宜暴露,不然恐怕要被那库尔班取而代之了。
他额间微微带着冷汗,面色亦是有些发白,口中只道:“不要去找她!库尔班的箭上有毒,就……就让他来为我诊治吧!”
他说着,一只手直直指向了白清。
那怎么能行?!
这人并不是西戎巫医,定不能治疗西戎的伤势,特洛张口便要拒绝,却发现被他扶着的人已然向后仰倒。
若不是今日知晓特洛回营,他一直在此等待,被那一股儿信念支撑着,他便早就晕倒过去了。
这次,特洛带回来的所谓圣手,望是能知晓一两种药材罢。
无意识之前,玛蒙心中迷迷糊糊想着。
特洛没有办法,只得看向了那少年,口中冷然道:“你若救不好他,明日,你那些家眷便都会死在你面前!”
白清不由哽了哽,一般来说,遇到这种事,他们不想宣扬出去,不应该是他们底气不足,他来要挟吗?!
如今反倒是倒过来!不过,想了想天真无邪的红儿,还有边城期待的两位大夫,他心中亦是不由微微叹气。
“若我治好了他,你们便将我的家眷放回去可否?”
他抬头问他。
特洛睁大了一双眼直直看着白清的脸,口中结结巴巴道:“你,你你的脸……”
白清看他一副见了鬼的模样,不由伸手摸了摸脸颊,手下一片凹凸不平,方才还不觉得,这一触碰之下,顿觉微痒。
只这么一段路,来到大漠之中,他竟还出现了水土不服的现象,不过也好,省的戴面具了。
他极没有形象的翻了个白眼,口中只道:“无事,你若想让他快些好起来,那就快去取药罢!”
遂,让特洛将白清放在内账之中,而后将他的上衣除了,便见玛蒙的肩膀处已然是一片血肉模糊。
白清顶着一张麻子脸,不由皱了眉,白玉似的指尖压在玛蒙的脉搏上,而后,他又压低了身体,轻嗅玛蒙的伤口。
此时,便也心中了然了,便伸手取了纸笔,写下需要的药材,让特洛去寻找。
特洛急匆匆地出帐篷,正巧碰上了库尔班,在库尔班一再的逼问下,他不能说那少年是医者。
心中微微转了转,便道:“里面是属下为大王寻来的消遣物,大王此时正在享用,我们还是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