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漆黑的夜里,王家一条条的白绫看起来渗人的很,便是有偶尔出行的夜行人亦不愿路过这家门口。
白日中兢兢业业盯着对门看的工部侍郎顾念青顾大人,如今亦早已睡得熟了。
好似是轻轻的风声,又好似是小石轻敲门板,寂静的夜里,一声轻轻的响动,入耳格外惊悚,将院里一只夜猫子吓得炸了毛,吱喵一声便自挂东南枝去了。
两个人影自门后闪了出来,一人身影娇小,一人体格欣长,身着一袭黑衣,看上去颇有风范。
司徒清越还从未做过夜行人,他从来的生活便是在宫墙内外,和他唯一有牵扯的词语便是养尊处优。
如今,心中不免存了些小兴奋,在心底难以言说,却不由蠢蠢欲动着。
“咳,皇叔,我们该如何做?”
他头上依旧梳着双发髻,脸上罩了面巾,只一双黑白分明的眸溜溜地瞅着司徒焱,看上去颇有趣味。
司徒焱亦是不由微微弯了眼眉,一片温柔模样。
“走罢。”
他说着,便当真迈开长腿,向着门外一步步走去。
岂料……腹间一紧,腰带竟被人拽住了,回头看了一眼坠在身后的“小丫头”,司徒焱开始怀疑自己带他出门是不是错了……
“何事?”
司徒清越一脸无辜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一袭黑衣貌似不会将他衬得多么猥琐不堪,反而倒是更加芝兰玉树,便是露在外面的眼睛,都勾人地无可挑剔……
简直不能想象,若是清远道人穿上了这么一身,会是个什么模样?
听到司徒焱低沉的嗓音,他才猛然回过神,不由问道:“我们不应该是飞着过去吗?”
这是他梦想之中的夜行人,飞檐走壁,点水无痕,于千军万马中可取敌军首级,当真是令他这个太子都膜拜地很呐!
司徒焱不由无奈笑了,只道眼前的家伙还是小儿心态,内功虽可轻身,却怎的也得有二十来年的功力,才能来去无踪,更何况,还需带一人……
转眼便看见一双闪闪发亮的眼睛,不由无道理地妥协了:“好,本公子带姑娘飞过去。”
司徒清越此刻的心,便立刻要飞起来了,丝毫没有计较司徒焱口中的小取笑,这几日来,简直没有再开心的一天了。
哪怕是后来他吓得似只八爪鱼似的,四肢紧紧缠住司徒焱,让司徒焱从树叉上掉了下来……
自然,垫底的人是腿长的。
司徒清越趴在他身上,静静呆了一会,听着还有心跳,便缓缓往前爬了两步,将面前人的面巾扯了下来,露出一张虽带着愤怒却依然俊美无俦的脸……
“你不是高手吗?”
他轻声问,未免被灭口,已然是很小小声了。
皇叔大人冷冷看着他,突然翻身,将他压在了湿漉漉的草地上,幕天席地,他缓缓低下了头,凑近了小太子漂亮的脸,咬牙切齿。
“谁说高手轻功一定好的?!”
……
虽说如此,两人已然快要到达目的地,司徒清越跟在他身后小腿跑的极快,身高优势令人难以言说啊!
最后,两人来到了一个巷子里,又紧接着拐了进去,七拐八拐后,司徒焱直接揽住了身边小人,直接跃进了一家院墙。
司徒清越被绕的有些发晕,至此不由跌跌撞撞,便想往地上扑,被皇叔大人一把扯住了脖领子。
“这……这是何处?”
他瞅了瞅周围,好似没有一个人的模样,而门口还有一座三脚大鼎,看起来,好似一座寺庙一般。
但,又有什么寺庙会在如此僻静之处,那岂不是没有半点香火?
司徒焱不语,直直地便向里面走去,司徒清越亦只能压下满腹的疑惑跟着进去。
虽然此处僻静,但却并非是荒凉模样,地上干干净净,他们未曾踩到一片落叶,看来是有人每日洒扫……
顺着阶梯再往里面走,便是正观了,抬头看去,夜间没甚么光亮,一片模糊,但远远却依稀看的出,那竟是个人的模样。
司徒清越吓得往后蹦了蹦,还没叫出来,便被皇叔大人拎了回来,司徒焱拉着他往前走了几步,口中只道:“你且看明白。”
真的倒未见他怕过,此时倒是怕起了假的。
司徒清越亦是瞪大了双眸,眼前的原来是一尊金像,同其他的泥塑菩萨不同,这金像做的极为细致,柔柔的金光在金像周边氤氲着,显得华贵无比。
“啧啧……这是什么菩萨,竟在这小巷子之中?”
他看着这金像虽雕刻细致,却瞧着心底总有些怪异,先不提如此破败普通的小巷子之中另有一尊金像,就说这金像的模样,便是他从未见过的,不慈不悲,脸上竟多的是几许狂妄。
当真是奇怪至极。
“这可不是甚么菩萨,吸血的蝗虫罢了,越儿擦亮眼睛再看。”
司徒焱冷哼一声,极为不屑的瞥了一眼那底座之上的题字。
龙腾九天。
当真是心思不小,便是他口似饕餮,也该看看,九天之上可耐的住风霜。
司徒清越亦是被惊了,脑袋里迅速将这个金像同一个人连了起来:“雁城郡守龙腾?!”
这么大个金像,得是搜刮了多少百姓脂膏才得来的?
且只这题字,便是欺君罔上之罪啊!回去定要让父皇将他好好惩办一番。
……就在此时,后方突然响起了马鸣声。
两人不由来了精神,对视一眼,眼中俱是惊喜,垫着脚便向后院挪去。
不同于前院的荒凉,后院得有数十个黑衣人守在院中,两炳火把微微照亮着,这中间,便是他们的马车!
司徒清越不由惊喜的往前迈了一步,马车前站了一人,他亦是一身黑衣,先前背对着他们,并没甚么存在感,如今突然转身,却是眉眼凌厉,直直看向了司徒清越先前站的地方!
只见一只猫在地上飞快跑过,窜到了阴影之中。
那黑衣人脸色在阴影中,看不清甚么表情,司徒清越被司徒焱箍在怀里,大气都不敢出。
他的眼神,令人想到怨鬼,那一瞬间,不由腿都有些发软。
“可找到了吗?!”
他看着远处没甚么异样,只道可能是自己太过小心,却依旧心中担忧,不由疾言厉色看向了马车。
“大人何须如此心急?”
这声调款款,一素白柔夷亦是打开马车的门,天青色的马车与这素手相辉映着,便是在夜里,也是极为诱人的一抹风景。
“既已知晓那东西就在车中,便是如今找不到,马车就在咱们手中,也断然不会让它长腿跑了!”
一张姣好面貌便从中露了出来,乃是一个女子,柳叶弯眉,双目流转,微微一笑,别走一番滋味儿。
那黑衣人沉默半晌,却是哈哈笑了起来,口中只道:“姑娘所言甚是,今日亦是晚了,那便依姑娘所说,明日再寻吧!”
……柳绿!
偷窥的司徒清越几乎又要叫出来,却被一双大手提前给捂住了嘴,憋的他差点要翻白眼。
回头一看,司徒焱又是比着噤声姿势,不顾司徒清越的比手画脚,看起来却是半点不惊讶,平淡的出奇。
看来他早就知道了……
柳绿难道背叛了司徒焱?
这个黑衣人又是谁?
马车之中有什么?难道他们所说的“那东西”是他所诈来的银票吗?
司徒清越脑袋里的疑问几乎要将他的脑袋挤破了,但却没有理出来一丝的头绪。
而司徒焱半倚在门框上,一副警惕模样,看着后院之中的情形,看来亦没有想为他解答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