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叶蔚湘坐在车上一直面无表情望着窗外，心里面却带着一股难言的焦躁。
两个人在婚礼之前偷偷去教堂交换戒指，这听起来简直就是青春偶像剧里的戏码，可惜，她和顾远霆不是两情相悦的那一对。
她忍不住扭过头看向正在专注开车的顾远霆，他棱角分明的脸上表情如常，好像做了这么一件荒唐事的人根本不是他。
“今天去外面吃饭，想吃什么？”仿佛根本没有查觉到叶蔚湘目光里的审视，顾远霆淡然地问道。
叶蔚湘见顾远霆这副模样，心里憋闷极了，恨不得抓着他的肩膀立马问个一清二楚。她悄悄地深吸了一口气，压住心头的抓心挠肺，尽量用平缓的语气回道：“没有特别想吃的，你做决定吧。”
顾远霆侧头看了她一眼，又将目光收回来，“去上次的那家私人会馆吧。”
他说的那家私人会馆是上次碰到江东霖那家，饭菜不错，格调也很高档。
叶蔚湘没有什么吃饭的心思，便无可无不可的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
到了会馆后，仍旧进了上次那间包厢，顾远霆做主点了几道清淡的菜，然后又给叶蔚湘点了盅燕窝。
叶蔚湘向来没有顾远霆的好耐性，看着特地点给她的那盅燕窝，终于忍不住盯着他，问道：“顾远霆，你什么意思？”
顾远霆用公筷往她面前的空盘里夹了一筷子鲜菇炖牛腩，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嗯？什么什么意思？”
叶蔚湘看着他那幅若无其事的样子，几乎将一口银牙差点咬碎了，才控制住自己没有拍桌而起。她压抑住胸膛澎湃的怒气，低声喊道：“你嗯什么，我问你到底想干嘛！？”
“什么想干嘛？”顾远霆一脸疑惑地问道，嘴角却带着浅淡到几不可察的笑意。
叶蔚湘终于忍不住炸了，伸出葱白的手掌，指着右手无名指上的戒指，恶狠狠地说道：“你今天带我去教堂做什么？别说是为了先体验一下结婚的感觉，或者是预先演习一下。”
顾远霆看着她浑身炸毛的样子，嘴角的笑意慢慢扩大，故作无辜地反问道：“提前演习一下，免得明天出错，不行吗？”
叶蔚湘才不相信他，愤愤地将手上的戒指拔下来，扔到桌子上，斜睨着他道：“既然是演习，那就明天再戴。”
顾远霆即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是勾着唇角，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叶蔚湘被他看得心里毛毛的，一脸戒备地盯着他，“你想干什么？”
顾远霆眼角下垂，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包厢头顶的橘色灯光映在他的眼里，像是倒映着满眼的温柔缱绻，他望着叶蔚湘，淡淡地问道：“你这么在意我带你去教堂干什么？”
“我……”叶蔚湘一时语塞，望着他说不出话来。
她怎么能不在意他为什么带她去教堂，就算是傻子也明白在神父的宣誓下，交换戒指的意义。
她不信，他不懂。
见叶蔚湘抿唇不语，顾远霆勾了勾唇角，将她扔在桌子上的戒指拿起来，放在手指间把玩了片刻，然后抓过她的手，缓慢而郑重地带到她的手上。
叶蔚湘想将把手抽回来，但是顾远霆却握得很紧，紧得她都有些发痛了，她只好停下来，一言不发地望着他。
直到戒指牢牢地圈在了叶蔚湘的无名指上，顾远霆才放松手上的力道，然后执着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吻了一下。
叶蔚湘眼皮一跳，呆怔了几秒钟，才犹如被火烧一般，猛地将手抽回来放在了膝盖上，用力地在手背上擦了擦。
顾远霆若无其事地收回手，又夹了一筷子蔬菜放在叶蔚湘的碗里，淡淡地说道：“吃饭吧。”
这顿饭叶蔚湘吃得十分心不在焉，连喂到嘴里的究竟是什么都不清楚。她的目光不停地打量着顾远霆，想要从他那张淡漠的脸上看出几分端倪来。
顾远霆却视若无睹，一直淡定地开着车，直到将车停到叶蔚湘的家门口，他才戏谑地说道：“你再这么看我，我今天晚上就不回去了。”
叶蔚湘没有理会他的调侃，冷淡地看了他一眼，打开车门走了下去，连声再见都没说，就打算回家。
顾远霆也从车上走下来，挡到她的面前，轻轻地弯着唇角，道：“没有晚安吻？”
叶蔚湘抬起眼睑盯了他片刻，平静地说道：“顾远霆，我没空陪你玩游戏，你也不要浪费那么多时间了，想要从我身上讨什么直说。”
不论他说喜欢她，还是变着花样送她花，或者像今天这样，表现出一幅喜欢她，喜欢得不得了的样子，都只会教她打心底里害怕。
她害怕，害怕他又要设一个局，计算来计算去，从她身上讨些东西。她拥有的东西已经不多了，不想再失去。
更不想失去……她那颗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
顾远霆因为她的话，忍不住紧紧地蹙起了浓眉。他没想从叶蔚湘身上讨什么，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想要去做罢了。
他喜欢叶蔚湘，所以，想对她好，就是这么简单。
可是叶蔚湘不相信，她认为他别有用心。
顾远霆知道自己不应该难过，这一切都是他自己造成的，但是坚硬如铁的心还是泛着一丝痛。
他将垂在身边的双手插进兜里，摆出一副闲适的姿态，问道：“你身上还有什么值得我讨的？”
叶蔚湘轻轻嗤笑了一声，“是没有什么值得顾总讨要的了，毕竟我最重要的东西已经归你所有，所以不如你放过我，让我好过一些。”
顾远霆因为她话里的讥讽，眸光微闪，他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叶蔚湘，突然开口道：“如果我说，我要讨你那颗心，你给不给？”
他的目光直勾勾的，里面蕴藏着无数的情绪，叶蔚湘想起她曾从他深邃眼眸里窥见过的柔情，不由呼吸一窒，她稳了稳呼吸，才用一如平常的语气说道：“我的心贵得很，顾总只怕要不起。”
说完，她绕开挡在面前的顾远霆，打算回去。
顾远霆却牢牢地攥住她的手臂，略微扬高了眉梢，“不如你开个价码，看我付不付得起。”
叶蔚湘任由他抓着自己，迎着他深沉的目光，忍不住冷笑一声，说道：“明珠集团，你给吗？”
顾远霆摇头，“这个不行，不如你换个？”
他这样一副商谈的语气，好像真把叶蔚湘的心当成了一笔买卖。
叶蔚湘甩开他的手，冷冷地说道：“我就只要明珠集团，如果顾总不愿意给，那就没什么可谈的了。”
顾远霆默然不语，眉心紧拧着望着叶蔚湘。
叶蔚湘冷冷地回视着他，目光里像含着万年不化的寒冰。
迎着她的目光，顾远霆心头一震，垂在身侧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收紧。他一直知道叶蔚湘对他是有情意的，这丝淡淡的情意偶尔会从她那双潋滟水眸里泄出一星半点，让他不小心看见的时候，总是心里发软。
同时，他也知道叶蔚湘对他是有恨的，恨他从一开始设定的局，恨他拿走明珠集团。但是他却是第一次知道，她的恨意却这么浓，浓到几乎将那她心中的那点情意都要淹灭了。
他突然发现自己有些慌乱，这种慌乱连他和在人商谈几亿的生意时都未曾有过，他无法想像，如果叶蔚湘真的不喜欢他了，他应该怎么办。
这是顾远霆第一次直面自己的内心，如果剥洋葱一样，一层层地剥去外壳，露出最底层的东西。
叶蔚湘见顾远霆许久不语，心里不可自抑地涌起了一股失望，她皮笑肉不笑地轻轻弯了弯唇角，“我累了，顾总回见。”
顾远霆望着她离开的背影，突然大踏步地赶上去，一把从背后紧紧地搂住她，沉声道：“我用比明珠集团更值钱的东西来换。”
叶蔚湘任由他搂着自己，明明是夏天，两人相贴时的温度那样高，她却觉得一颗心一直坠啊坠，然后坠到了冰冷刺骨的湖底。
“我只要明珠集团。”她的眼睛盯着前方灯火通明的别墅，轻轻地说道，“如果顾总不愿意，那就请放开我吧。”
只有明珠集团属于她后，只有将所有的一切都归于原点后，她才有可能将她那颗曾为他悸动的心，交到他手上。
顾远霆沉默不语，只是静静地搂着她，略显灼热的呼吸喷在她的耳边。
叶蔚湘心头涌上浓浓的疲惫，很无力，也很无奈。她不明白，为什么顾远霆就是不愿意将明珠集团还给她，明明他不缺钱，也对它毫不在意。
他坚持的理由究竟是什么？明珠集团对他究竟有什么意义？她不愿再想，也懒得再问，反正顾远霆不会告诉她。她轻轻地挣开顾远霆的怀抱，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一次顾远霆没有追上去，只是站在原地，静静地望着她的背影，一直等到她的背影消失许久，才开车离开了。
而明天，就是他们的婚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