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还在交头接耳不亦乐乎的两个男人,转身惊恐的看着不知为何突然发怒的乐茗,他们说话是都刻意用了功力压低声音,没想到还是被乐茗听见了。
如果根本就不在乎柳子皖,乐茗为什么要发这么大的脾气?
看着面前碎成片的杯子,男人的身体忍不住开始颤抖。
“不懂的事情,就不要多嘴。”乐茗冷冰冰的剐了他们一眼,满意的看见他们寒蝉若噤,他转过头来看着气到眼眶红红的柳子皖。
乐茗有些无奈的说道,“能消停点儿吗?”
眼神不再看柳子皖,乐茗捧起了杯中酒,缓慢的喝了一口。
见乐茗的言语间似乎有些服软,柳子皖的眼睛一亮,声音清清脆脆,好听的说道,“乐茗,我找了你很久,以后我会保护你的!”
“是吗?那还真是辛苦了。”乐茗看着酒杯里自己的倒影,嘴角的笑意带了点苦涩。
我躲你也躲的也很苦。
他五年前一路从京城逃了出去,辗转各处,丝毫不敢在京城多加停留,就是因为总觉着处处都有她的影子。
乐茗垂眸又抿了口酒,唇齿间带着淡淡的花香,这美酒,怎么带了点若有若无的苦意,想必自己是醉了吧。
“柳姑娘还是请回吧,乐某在王爷这里过的也算逍遥快活,并不需要什么人来保护。”淡淡的说了句,乐茗狭长的桃花眼里透出一丝的无情。
“你身上分明还带着我送给你的东西,对我还有情,为什么总是要三番四次的拒绝我!”眼尖的瞅着乐茗腰间还别着自己做的丑巴巴的锦囊,柳子皖得意洋洋的说道,似乎觉得自己抓住了乐茗的把柄。
她不知道为什么当初乐茗要离开,也不知道为什么今日她千辛万苦的找来了,乐茗还对她冷脸相向。只觉得既然他们已经相见了,乐茗肯定会和她回去。
还有件让她震惊的事情就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乐茗的容貌竟然丝毫未曾改变,乍一眼看见他的时候,柳子皖还以为自己仍旧在五六年前的京城。
抬手摸了下自己的脸颊,时间在她的脸上留下了痕迹,可乐茗却没有。
良人不老,佳人也不复貌美。
他们的相遇是一个巧合。
柳子皖好心救人一命却遭了暗算,在小巷子里无头苍蝇一般乱窜,突然经过一个草木茂盛的庭院。
她站在门口似乎隐约闻到了一股清香,一瞬间天旋地转,心跳的厉害,能听见身后来追杀她自己的人逐渐逼近,别无他法柳子皖推开了院门。
一抬头就对上了乐茗的一张俊脸,只一眼就叫人乱了心神。
那张淡薄的嘴唇开开合合,吐出了冷冰冰的一句话,“姑娘,你踩到我的草药了,准备拿什么赔偿?”
乐茗说完话,见这傻了吧唧的姑娘还是一动都不动,似乎都没听清自己在说什么,他蹙起眉头,不过眨眼间,院子里就来了些不速之客。
“帮帮我,来日必将重金酬谢。”柳子皖说完这句话就晕了过去。
倒下的时候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怀抱带着点儿好闻的草药香,让她原本一直紧绷着的神经终于松懈了下来。
“把人交出来。”几个蒙面人冲着乐茗不怀好意的笑了笑,亮了亮手上的刀剑,每向前一步都闪着渗人的冷光。
乐茗平生最讨厌受人威胁,更何况对方的实在太过嚣张,他的眸子一沉,看见了一件令他忍无可忍的事情。
低头有些无奈的看了眼突然冒出来的女子,好看的手按压着眉心,似乎有些烦闷。
过了片刻他一挑眉毛还是决定带她先离开这个困境,乐茗弯腰将女子横着抱进了屋内,背着身子说了一句,“你们踩到我的药了,是走是留,且看看现下身体里真气还能否流通吧。”
听了乐茗轻飘飘的一句话,几个蒙面人皆是一惊,还以为是这毛头小子在唬他们,试探性的抬手微微运转了一下真气,只觉得丹田之处一阵绞痛,竟然是连经脉都堵塞住了一般。
几个人吓得面色苍白,向后退了几步,才看见脚底下竟然种了的是名震江湖的摄魂草,而且一种就是小半院子,他们刚才来的急,没有看清,正好踩在了这东西的上面。
暗骂了几声晦气,这毒一时半刻解不了就无药可解,蒙面人一挥手,不甘心的看了眼合上的房门,退了出去。
进了屋里,乐茗将手中轻薄如一张纸片的女子放在床上,脸上的表情平静如水。
女子嘴里轻轻呓语了几声,听不清晰。
乐茗忍不住轻轻笑了一声,他可是让人闻风丧胆的毒医,这姑娘也不知道是哪根筋儿搭错了,竟然跑到他这里来。
他已经好些年没有动过治病救人的药材,也不晓得自己的医术现在如何了。
乐茗本盘算着就把柳子皖仍在这里自生自灭,光看她眉间黑气缭绕,就知道中的毒实在是不浅,刚才又有那么多人追杀,事态险恶。
也不晓得这么个姑娘是犯下了什么样儿的血海深仇才招来了杀身之祸。
眼角跳了跳,乐茗看见女子的胸前有一枚玉佩,他伸手将玉佩反过来,看见上面用刀精细的刻了一个大字。
“柳”。
“柳家?怪不得。”乐茗的眼神微微一沉,看来这女子的身份不容小觑。
乐茗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在屋子里翻开了尘封已久的柜子,里面整整齐齐的放了一堆草药包,还伴随着呛人的灰尘味儿。
他是毒医,却不治病救人,似乎比起起死回生,看着人们脸色发青,在生死边缘挣扎为了求生说出一些违背良心的话似乎更为有趣一些。
真理是,事情发展的永远都没有想像的那么好。
很多年没有配过药,乐茗基本上都忘了七七八八,他只会配毒,叫人生不如死的毒药。
最后手乐茗忙脚乱的也没配出个所以然,还低声下气的去找了个大夫来为柳子皖看病。
不耐烦的将杯子放下,一回想起以前自己无能为力的日子,乐茗心里没来由的一股无名火。
他现在是神医乐茗,没有他治不好的病,以前的事情不提也罢。
不管后来发生了什么,柳子皖如今都已经活蹦乱跳的站在他面前。
可惜他们也回不到从前了。
被柳子皖戳到了痛处,乐茗抓住锦囊的手生了冷汗,却径直拿了开来。
“不过是个挂饰而已,带与不带又有什么区别呢?只不过是习惯罢了。”乐茗目不斜视,嘴角勾起了一抹邪气的笑容。
他把腰间的锦囊扯了下来,直接从窗子口扔了出去,看也没看一眼,似乎不带丝毫留恋。
柳子皖眼睛一瞪,被乐茗这一举动堵的怒气冲冲。
看着乐茗冷漠的样子,她的心就凉了一半。
乐茗竟然一点不舍都没有。
她不明白为什么只是过了几年,乐茗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鼻子一酸,柳子婉说话声音都有些抖,她狠狠的抹了把脸,猛的一拍桌子说道,“今天你不走也得走!”
“放肆!”见两人吵吵嚷嚷的在自己面前闹腾了半天,似乎根本都没搞清楚情况。
沈修不耐烦的冷声说了句,刚才还美目圆睁的柳姑娘瞬间消停了。沈修的名声她是听说过的,佛挡杀佛的战神王爷。
武林盟和朝廷一向井水不犯河水,她顶多也就是略有所闻。
柳子皖回头战战兢兢的看向了沈修,眼睛撇到了旁边掀了半个盖头,一脸兴致盎然的新娘子,心里突突的跳。
毕竟自己也算是搅乱了人家好好的婚礼,怎么也说不过去,被人说了两句也只能忍着。
“把沈王府当自己家?”沈修皱着眉头冷冷的笑了声。
敢搅了自己的亲事,这个女人,绝对不会轻饶,就算是和乐茗有什么千丝万缕的关系,他顶多不会要了这女人的命。
对云正使了个眼色,云正就心领神会,从房梁上翻下来,利落的出手,想要抓住柳子皖的手臂。
柳子皖的暴躁性格可不是能够这么乖乖听话的,本来还心里存了点儿愧疚,但是感受到来势凶猛的力道,下意识地就摆出动作回击。
看着柳子皖在自己面前刀光剑影,看起来十分凶险。云正的功夫他是知道的,放在武林盟也鲜有敌手,更不用提柳子皖了。
乐茗皱起了眉头,拿着酒杯的手忍不住捏紧了些,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最后却是一句话也没说。
柳子皖挡住了云正的一击,看乐茗连瞧都不瞧自己一眼,心里气急了,眼睛一酸眼泪就要掉下来,却固执的忍住了。
她这辈子哪里还受过这么大的委屈,出来倒追都是头一回,怎想的到还会处处碰壁。
“乐茗你给我等着!”撂下一句话,柳子皖轻轻一跃,就想先离开。
谁知道沈修丝毫不放他走,喊了一声凌天的名字。
坐在乐茗身边一直默不作声的凌天也起身了。
乐茗的余光感受凌天的起身,伸手下意识的想要拦一下,却硬生生的忍住了。
左手死死的抓住右手腕,乐茗低垂的眸子里泛起了血色。
凌天起身后一句话没说,动作极快,丝毫不像是他这个年龄的人该有的功力。
对着柳子皖的招式狠厉,无一不是朝着要害处过去,凌天的嘴唇咬破了皮,似乎在发泄什么。
凌天的毫不留情再加上云正的招招相逼,让柳子皖插翅难飞。
剑咯噔一声砸在了地上,柳子皖嘴角扯开了一个冷冷的笑容,她知道乐茗自始至终似乎都没看过来一眼。
柳子皖的心才算彻底的凉了,她挣扎了一下,后背上却传来狠戾的力道,让她扑通一声跪在沈修面前。
“找个屋子好生安置不安分的柳姑娘吧。”沈修冷冷的说道。
“柳子皖,你还是别在挣扎了,再添了伤还不是苦了自己?若是这次来找我是为了治病求医,你应该知道,我在几年前就有了一个规矩,柳家人不救。”乐茗看着柳子皖不甘心的瞪着自己,淡淡的开口说了句。
柳子皖的发丝凌乱,被人压着,身上的气势却丝毫不减,烈焰一般的女子嘴角带了抹灿烂的笑容,说道,“乐茗,今天来找你,是我错了,我犯贱,你放心吧,以后不会了,你也不用烦心了。”
话说完柳子皖就笑出了声,眼角无声的落下了几滴泪水,不再抬头。
思念是把刀,刀刀锋利,分骨错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