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弟妹可知道明妃的事情?”沈玄阳的身子大半都依靠在软塌上,怀里还舒舒服服的抱着一个暖手炉,整个人窝在一边,眯着眼睛看洛舒然。
洛舒然侧头一看,才发现沈玄阳的面色似乎有些苍白,身体虚弱的苍白,却被他恰到好处的笑容给遮掩了三分。
嘴角抽了抽,洛舒然想开口辩解些什么,但是咽了口吐沫星子,还是什么都没说,弟妹二字似乎就这样先上车后买票的直接在她头上给坐实了,洛舒然实在是有些郁闷的。
可是说这话的人看起来都是一片好心,禁不起打击和反驳的样子,洛舒然也就不好意思开口了。
成吧,沈玄阳说了这么多次,这两个字听起来好像还真有点儿顺耳了。
见沈玄阳一直温和的盯着自己,洛舒然也迅速回神,开口说道,“略有所闻。”
沈玄阳说的明妃二字,似乎唤醒了洛舒然的些许记忆。
自己被沈修接走的那一天,洛夫人可不就是嘴里念叨着这个名字,对自己三令四喝。
可惜了,不知者无畏,洛舒然可不怕什么得罪了明妃之后的下场。也理都不想理洛夫人的威胁,当时也没放在心上,现在沈玄阳格外提出来发问,看来这人不容小觑。
“齐王的意思可是说洛府与明妃有所勾连?”洛舒然压低了声音,皱起眉头问道。
她的手心握着带了点儿烫的茶杯,洛舒然轻叹了口气。
“明人不说暗话,我知道弟妹在洛府里过的并不是很好,想必也心有怨念,不知这次可否帮我一个忙?”沈玄阳知道洛舒然聪明伶俐,一点就通。
如此聪慧心善的女子,放在达官显贵家里也是少见的,这次被自家莽撞的弟弟带了回来,也不知是福是祸。
他思索着现在出错的应该只是对洛舒然的性格方面的情报,洛舒然在洛府里面的苛薄待遇应该不疑有假。
洛舒然此时于情于理都该算是他们这里的人了,沈玄阳有些话也就不遮遮掩掩的说了,她现在的身份对自己来说可是大有用处。
沈玄阳眯起了眼睛,看起来老谋深算的样子,突然喉咙传来一阵酸涩,他强忍着压下了不适,指尖抓紧了袖子,脸上的不适一闪而过就变得平和,看不出来刚才有过痛楚。
“齐王但说无妨。”洛舒然双手绞着放在胸前,心里有些忐忑的开口说道。
身边的沈修从刚进屋来就一直安安静静,话也不说一句,看起来收敛了许多,叫她见了都觉得有些奇怪。
“弟妹成亲之后照理来说,一周内是该回了娘家的,洛夫人为了之前收下的礼金,肯定会不择手段的来逼你,不管她说了什么,答应下来就好,送来的报酬也来者不拒,前期让沈修吃一些小亏也可,我想着吊条大鱼。”沈玄阳嘴角带着一抹温和的笑意,似乎嘴里讲的并不是什么坑蒙拐骗的计谋,而是今日的天气如何。
洛舒然一听沈玄阳的说法,眼睛一亮,沈玄阳说的方法无非就是抓住幕后之人的把柄,说起来轻松,却也存在一些风险。
“既然齐王都开口了,那自然是好,可是前几日我才刚拒绝过她,不知……”洛舒然皱起了眉头,欲言又止,洛夫人怕是不可能再腆着脸上来问了。
“无妨,你且放宽心,她还会再来的。”沈玄阳笑意不变,说话的语气十分笃定,手掌虚虚一握。
洛舒然低头应了一声,怀里突然被沈修塞了满满的酥糖,一只手都抓不过来。她见了还有些新奇,这些小玩意儿,之前也没好生吃过。
在洛府的日子里,向来都是饥一顿饱一顿,更别提什么解乏的零嘴了,放了两颗在嘴里嚼的嘎嘣作响,洛舒然看着沈修面前堆起来高高的一团瓜果壳儿。
这家伙,刚才不会就是在专心致志的剥壳吧?
“宫里送过来的药可还有多的了?”沈修拍了拍手里的碎屑,簇起眉头看沈玄阳的动作有些僵硬,他注意到了沈玄阳的不适,盘算了一下,这会儿明明是才用过药的点,怎么还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这个月月头,宫里倒是不曾送药来了。”沈玄阳苦笑了一下,他现在这一条半条的命都靠皇帝从西域得来的隐魂草提炼汁液做出来的药来吊着,实在是说不出的狼狈。
那药,他自己吃着心里也没底,总感觉吃着吃着就上了瘾,可能就戒不掉了,可是人还是贪生怕死的,就算是有弊,沈玄阳也都忍了,就为了现在先安稳的度过一段日子。
“欺人太甚。”沈修一拳砸在桌子上,冷哼一声说道,“过几日我去找他。”
语气里带了些怒气,沈修连敬称都懒得用上了,眼里闪着冰冷的光芒。
沈玄阳看沈修怒气冲冲的样子,抿唇笑了笑,身体虽然不适,心情倒是好了很多,他伸手招呼沈修坐坐好,“可能是忙忘了,过几日应该会送来……”
话还没说完,沈玄阳面色涨红,他掩手清咳了几声,嗓子才顺畅了一点儿。
担心沈玄阳的身体不宜过多的劳累,再没多说两句,沈修就起身带着洛舒然准备打道回府。
沈玄阳嘴上说着不碍事,不顾沈修的冷眼,执意一直送他们到了大门口。
沈修先去牵了流云过来,门口就剩下洛舒然和沈玄阳两人。
“沈修脾气暴躁,有时候说话不懂得思考别人的感受,还要请你多担待担待。”沈玄阳淡淡的说了句,深色的眸子里映出沈修翻身上马的利索背影,话却是对着洛舒然说的。
洛舒然侧头看他,似乎隐约在沈玄阳的身上看出了一种萧瑟,“齐王对弟弟倒是很上心。”
“当年是我太过急功近利,才会让沈修年幼就没了娘亲,现在我才明白,如果论功行赏的人不想给你赏赐,再怎么努力都会被认为是野心勃勃,归为不乖顺的一类。”沈玄阳声音轻飘飘的,似乎没什么力度,带着些许的叹惋。
“那些事我现在都已经不在意了。”
“沈修若是拿了一颗真心对你,你就算不是给他同等的回报,至少也别让他丢了自己的那颗心。”沈玄阳嘴上温柔的威胁了一句,听在洛舒然的耳朵里却没什么力道。
洛舒然看着沈修坐在马上挂着一张黑脸,忍不住笑出了声。
沈修还以为洛舒然是在对着沈玄阳笑,心里腾的生出了一股无名火,有些气结,不过是第一次见面的二人,怎么就嘀嘀咕咕半天,看起来有讲不完的话。
这边洛舒然生活过的轻松,洛府里却是愁云密布。
洛千孜的房梁顶倏忽窜上了一个人影,看体格就知道是个成年男子,动作轻盈,没有发出一点儿声响。
挪开了房顶上的砖瓦,人影就顺着打开的洞进了屋子,落地时带起了几分灰尘。
屋子里没有点灯,纱帘也没有拉开,阴沉沉的可怕。
洛舒然风光的走了,洛千孜的院子可是几近凄凉,连洛老爷一个月都不曾来过一次。
洛千孜的疯病也更重了些,现在已经开始神智不清了,前几日抓了个下人就开始胡言乱语。嘴上说着些不得好死的话,手里还拿了个破布娃娃,娃娃的头顶上扎满了针,娃娃反过来赫然就是写了洛舒然名字的白纸条。
这件事被下人打了小报告到洛老爷那里,洛老爷一怒之下让洛千孜就在房里安心养病一月,说起来好听,实则就是禁了洛千孜的足,没有要事,连洛夫人都不能去看她。
现在这院子里面阴沉沉的。
蒙面的男人眼里闪过一丝狠戾,手上飞快的拉开了剑,剑刃闪着寒光,看着高高隆起的被子,一句话也没说,一剑就利落的刺了下去。
本以为能够直接致人死地,剑锋利的插进被子,却是柔软的触感,男人一惊。
床上没人。
警惕的将剑从床上抽出来,男人转身打量着周围,周身散发着阴森森的气息。
“吱呀”一声有人推门进来,一个素白色的婢女手里端了盆热水,正准备关上门。
“啊……”婢女一进来就看见屋子正中央冷不丁站了个人影儿,给她吓得魂飞魄散,惊叫声从喉咙里冒出来,手上刚打的一盆热水尽数洒在地上。
盆敲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但是此刻院子里冷冷清清,除了红玉,再无他人,发出了这么大的声响都没有下人过来查看一下。
人走茶凉。
下一刻婢女给人掐住了脖子,嘴里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婢女仰起了一张梨花带雨的脸庞,正是红玉。
红玉的眼里含着泪水,颤颤巍巍用手扒拉着喉间让她痛苦的根源,却怎么也挣脱不开。
“洛千孜呢?”红玉身后的男人阴沉着嗓子开口问道,手用力了些,红玉通红着一张脸,险些喘不过气来。
心里憋屈到了极点,她伸出一只手颤颤的指着床铺的位置,却发现洛千孜的床上这会儿似乎根本就没人。
“她不在那里!”男人的声音有些气急败坏,“好啊,你们几个贱人,联合起来陷害我们的吗?”
男人说话的声音十分快速,手上拿剑的速度更快。
红玉都没来得及辩解,眼前银光一闪,下一秒身体就没了温度,整个人朝一边软软的倒下去。
男人把红玉已经变得僵硬的身体拖到了桌子边上,不让她横在门口。
“什么事儿,这么大动静?”洛千孜姗姗来迟,她抬脚迈过门槛儿,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不过就是出门走了两圈透透气,远远的就听见红玉在里面大喊大叫的,她就急匆匆的回来了。
抬头却看见了一个男人冷冰冰的抱胸站在自己的屋子里,一双如同毒蛇的眼睛放佛摄住了心神。
洛千孜的额间落下了冷汗,开口的声音都哆哆嗦嗦。“你是什么人?”
她的身体一偏,看见红玉睁着眼睛,这么半晌丝毫没有不动弹,看起来已经没了气息,洛千孜立刻吓得腿都软了。
红玉死了。
男人手上拖着剑,一步一步的走过来,剑尖在地上挂拉出刺耳的声音,洛千孜睁着泪水朦胧的双眼抬头看他,只听见耳边一声轻笑。
“洛大小姐不是还花了钱找我们办事,怎么现在人财两空的时候,就翻脸不认人了呢?”
男人手上的剑缓缓的举了起来。
洛千孜瞪大了眼睛,看见男人的剑柄上面写了几个字。
七煞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