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舒然对上乐茗有些黑的脸色才想起来,乐茗的身体构造可能和沈修的大有不同,沈修可是从小习武,三岁用剑的奇才,像乐茗这种成年了都举不起一把刀的,应该是远远比不上的,那丹药的药效自然也有所不同。
她支着脑袋思考了下开口说道,“这药原本是用来疏通经脉的,沈修上次服用了之后功力大涨,但是这药的功效太猛,顶多吃到三两粒就没用了,它到达顶峰的时候再吃进去就相当于吃了寻常食物。”
洛舒然上次把东西交到沈修手里的时候,应该是满满的一瓶。
一些需要注意的地方她也已经叮嘱过沈修了,具体关于沈修如何分配丹药,她就无从知晓了。
洛舒然也是刚才坐下来的时候才意外的发现,沈修竟然给了乐茗几粒。
细想下觉得也并无不妥,乐茗虽然不会武功,但是指不定这丹药吃下去会对他有什么好处呢?不补白不补。
“疏通经脉?”乐茗簇起了眉头,他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是这个作用。
前几日他苦思冥想就是想不出丹药的成分,一直觉得心里有些烦躁,现在听了洛舒然这话,乐茗的脑子里灵光一闪,一段被尘封已久的记忆浮现出来。
这段记忆与他刻意忘掉的事情有所关联,当年他得到那一本害己救人的医书之时,最后一页上写的注意点依稀讲述了,服用了那个家族的锁命丸,从此连骨龄都会锁在那个时间点。
血液的流淌每到第二日伊始,都会从前一天开始,血液就获得了短暂的永生。
但是身体缓慢的会发现问题,紧接着等到身体反应过来的时候,就会强行让血液不再出新,骨骼僵化。
第二日运转的身子会比前一日疲惫几分,长久以往,总有一日,最后一点血液都会消失。
乐茗翻阅过那本书最后所附上的图,历代族长里面命最长的一位,也不过就是活到了三十二岁,死了的那一天全身瘦的皮包骨头,家人见了都震惊不已,死相实在是太凄惨。
这本医书虽然让他们这个家族一时扬名万里,但是短命换来的代价似乎就如同昙花一现,转瞬即逝。
家主愤恨,将这本医书藏了起来,等待下一个人拿到这本书,让那个人感受功名利禄和痛苦缠身的感觉。
按照道理来说,他从那年吃下了锁命丸之后,身体应该就在方方面面停止了运行,但是洛舒然如果说这枚丹药的功能就是疏通经脉的话,乐茗的眉头舒展了些,他的心头一跳,闪过一个令他有些不可思议的猜想。
“疏通经脉之后,你应该还能感觉自己的身体比往日强健不少才对。”洛舒然嘀咕了两句。
眼底灵光一闪,她对上了乐茗的视线,开口问到,“你之前对我说过,你的年龄永远都只能停留在这个岁数,那你如果受了伤会有什么结果?”
洛舒然的眼神不留痕迹的拂过乐茗的手臂。
乐茗的手攥紧了放在腿上,“伤口被划开之后不会流血,回来用院子里栽培的一种草药附上,第二日伤口就会消失了。”
他这种不寻常的身体在某些时候,确实会给他带来便捷,但是总体还是令人忧心的。
洛舒然突然朝着他伸出了手,在乐茗不解的眼神里她淡淡的开口说道,“给我把刀。”
乐茗倒抽了口气,他可能知道洛舒然想要验证什么事情了,可是那件事他根本不敢想。
从他当时吃下锁命丸的那一刻,他就是抱着必死的心态在这个世界上苟延残喘,他从来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事情是会有转机的,他只相信绝处逢生不过是一环套一环,环环险恶披上的伪装罢了。
乐茗虽然心里是这么想的,但是当洛舒然真的操刀在他的胳膊上划开铜币长度的口子,他的视线还是忍不住放在了了上面。
洛舒然把粘着血丝的刀子举到了乐茗的面前,“你说这是什么?”
她晃动着刀尖,表情却是十成十的凝重,如果对于沈修来说这丹药是增进武功的利器,那现在这丹药对于乐茗来说,可能已经算是救命的灵丹妙药了。
既然伤口出血了,就说明乐茗身体内的血液已经不再回流,反而开始孕育出全新的血液。
乐茗的眼睛亮了起来,他目不转睛的看着洛舒然,苦笑了下,“原来我也不算个神医,这世上还有比我厉害千百倍的人。”
他的声音陡然低了下去,洛舒然听见他在喃喃的说道,“也不知道沈修这药是从什么人手上得来的,肯定是个隐世高人。”
洛舒然听了身子抖了一抖,小白的来历确实高深莫测,指不定连人都不是,而是个道行高深的妖。
既然得到了小白的推荐,它留下来的这东西自然是非同凡响。
“不流血了。”乐茗脸上的笑意一僵,他的视线停留在胳膊上的伤口,原本伤口处血流出来的速度就有些缓慢,这才不过了几分钟,血竟然已经止住了。
换作寻常人受了伤之后动作还这么大幅度,血应该是越流越多,但是乐茗这里的情况却反了过来。
洛舒然闻言将手中的刀翻了过来,发现连刚才沾在刀上的血液竟然也像是受到了什么外力似的,凝固成了一层薄薄的血痂附着在刀刃上。
她伸出一只手,指尖碰到血痂感觉到了不同寻常的冷硬质感,紧接着血痂就碎了开散落在地上。
乐茗脸上的喜意消失不见,“没用的,就算有一点点用,到了最后还不是会变回原来的样子。”
他的语气带了些嘲讽,既是嘲讽他自己的无能为力,也是在嘲讽他刚才竟然还真的抱有了一点点的希望。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不去相信自己知道的现实,反而去相信一些虚无缥缈的希望。
乐茗站起身在柜子里摸索出了一包草药,当着洛舒然的面摊开在桌上,里面层层叠叠着一种黑乎乎的草叶子,湿答答的粘在一起,洛舒然见了一眼就有些反胃。
乐茗却像是没有感觉一样从里面取出了一片附在自己的伤口上。
黑色的叶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成灰色,潮湿的粘腻触感也逐渐消失,到最后硬邦邦的板在乐茗的手腕上,看起来脆脆的,丝毫看不出来刚才软弱无骨的样子。
等到他把草药挪开的时候,伤口上的血基本上已经不见了,连带着伤口处都没有什么异常。
但是洛舒然靠近了看,还是能够看见被刀分开的肉还没有完全愈合。
“这就是你用来疗伤的药?”洛舒然低声问道,她刚才在乐茗的小院子里停留的时候,也看见了这种样子的草药,种在小池子里,一大片远远看过去密密麻麻的。
要是换了个好看的颜色,估计还能赏心悦目,可惜却是一大片密布的黑色,遥遥的看起来就有些压抑了。
洛舒然当时还在寻思着是什么东西,竟然会让乐茗种了这么大一片,还专门辟了一个小池子分给他们,原来是生活必需品。
不过这东西,单从颜值来讲,就已经差劲了不是一个等级,看起来不像什么好东西。
乐茗正面无表情的把东西重新包好放了回去,身后传来洛舒然清脆的声音。
“我听沈修说,那种吃到两粒之后第三粒就没有效果了,也就是说第二粒的药效在第一粒的基础上还是可以提升的,你刚才的表现虽然最后结果殊途同归,但是好歹有些一些转机。”洛舒然抿了口茶,她的视线落在了桌子上安静摆着的那一颗上。
“你发色的改变很有可能就是因为原本体内堵塞经络的物质全部被疏解到身体的某一处,因为物质带着毒素,自然就会变色,但是既然你也说颜色是一日比一日的浅,那就说明毒素的清理也是格外的缓慢,之前已经独自成承受了那么久的毒素,身体肯定一时反应不过来,也清理不干净。”
乐茗侧目看她,觉得她说的话倒是有一定的道理。
“你今天来我这里若是为了凌天的轻伤,去门口最外面的长叶子树上摘了两片叶子回去让凌天泡水喝,一日三次,三次换一片叶子,两日就会痊愈。”乐茗看洛舒然的眼神就知道她对自己的事情有兴趣,可是他现在心里有些乱,想要一个人在房里静一静。
洛舒然过来的时候他听见门口窸窸窣窣的谈话声,还以为洛舒然是为了凌天而来,就开口指点了两句。
洛舒然挑了挑眉毛利索的站起身,抱怨一声说自己根本就不是为了向他讨要药材来的,乐茗怎么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呢。
但是当她路过门口乐茗所说的那棵树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停下了脚步,从近在咫尺的树枝上扯了三四片叶子下来,紧紧的捏在手里。
等到洛舒然离开了,乐茗坐在原地,沉默的看着桌上的丹药良久,叹了口气起身从柜子里拿出了那本老旧的书册,抹去了封面上的灰尘,把它在面前缓缓摊开。
普通人即使是摸了一下这本书,都会被上面的毒气悄无声息的渗入,不出几日就惨死家中,而像他这种吃了锁命丸的人就不会有事。
翻开第一页上是触目惊心的血迹,接下来的每一页都记载了各种疑难杂症的救治,乐茗一路翻到了最后一页,写这本书的人解气似的写了一面话。
大意就是只有服用锁命丸的人,才能够完全的理解和背下来这本书上所写的东西,
乐茗的眼神暗了暗,合上了书,把这本已经烂记于心的书册放回了柜子的最底端,压的死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