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妃的房内静悄悄的，所以开门声就显得格外突兀。
“灵婉，方才见到我，你怎么一副不认识我的样子呢？”一道娇俏的女声带着笑意从她的后面传来。
“好久不见了，灵若。”淑妃回头的时候就对上了一张明艳动人的脸庞，那脸的轮廓有三五分像她，可是先前这个带着笑意的眸子里却带着不可掩饰的杀气，毫不掩饰的冲着她。
“亏你还记得我，我还以为你在凡人这里生活了这么久，早就把我们抛之脑后了呢。”女子轻车熟路的带上了门走进来，洁白的衣服上还有着灼目的血色，尤其是心口处团聚了一大片。
明明衣服都被刺穿了，流出了一大滩的血渍，可是里面的皮肉却是完好无损，看起来像是她并没有受过伤。
“你可是我的妹妹，我不记得你还记得谁？”淑妃的声音柔柔弱弱，她知道灵若钦慕子覃，可是子覃丝毫不睬她。
也不知道灵若怎么也会出现在这里，而且看她的样子十分狼狈，很明显经历了一场打杀。
她身上的唯一一处伤痕直指要害，灵若胸口被刺穿还能活下来而且没有半点的受损，这才是叫淑妃觉得蹊跷的地方。
淑妃的眼睛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缓缓走过来的灵若，虽然她现在并没有妖力，可是依旧能够明显的看见灵若身上被紫气缭绕着，一层又一层，在心口中尤为多。
“对，我想起来了，姐姐怎么现在才认识我，刚才我跟着子覃哥哥夺舍了凡人的躯体，用的是肮脏的男人的身体，难怪姐姐不认识我，是我错怪姐姐了。”灵若用修长的手遮住了没有血色的嘴唇，莞尔一笑，却笑的淑妃心里冰冷。
瞳孔微微收缩，淑妃向后退了一步，微垂着头给灵若拉开了一张凳子，示意她坐下来。
灵若却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冷笑着拒绝了。
淑妃的脑海里浮现出片段式的记忆，站在发狂的子覃身后确实是有一个沉默不语的男子，不过子覃太过步步紧逼，所以自己当时并没有注意到他身后的那个人。
现在看来那时候的男子竟然是灵若？
她当时只是感觉到了同类的气息却难以分辨出来到底是谁，不过那时候灵若的气息应该还是正常的，怎么现在就变成了这样！？
灵若竟然在短短的时间内入了魔。
灵若堕魔之后若是第一时间想要杀了她，她现在就不可能还安然无恙的站在这里，也许是灵若堕魔时间太短，所以淑妃能够感觉到她的神智此刻异常的清醒。
“夺舍是为人不齿的事情，你跟在子覃身边做的事情未免有些过失了。”淑妃听了皱起眉头，缓缓的说道。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看看你现在还有谁帮着你。”灵若的脸色一冷，上前了一步，冰凉的指尖贴着淑妃的脸颊，传来阵阵的寒意。
“你看你现在的样子，坠入轮回，和凡人一般生老病死。连这张脸都变得面目可憎了起来，而我还是几年前的那副容貌，年轻貌美少说还有几百年，你羡慕吗？”灵若的声音轻轻的，她伸手在淑妃的脸上划拉了一道印子，有些恋恋不舍的来回抚摸着，脸上的表情却冰冷万分。
“若是我用的力气重些，你就会血流不止，受了些重伤还会死，凡人果然就是脆弱的东西。”
淑妃垂眼淡淡的笑了下，“我若是羡慕，才是说不通呢，那时候放弃的所有东西我都觉得平平淡淡，倒是现在得到的，才是实打实能够握在手里的。”
灵若挑了下眉毛，带上了些许的怒意，“我倒是忘了，姐姐你得到的太多了，所以失去几个也觉得无所谓。”
她说着低低的笑了起来，“我这几年过的可是比你好多了，若是你一直不出现，我想假以时日子覃一定会爱上我的。”
“可是你为什么要出现？”灵若的声音冷了几分，“是特地来嘲笑我的吗？”
淑妃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她觉察到灵若的身体里散发的魔气开始变得浓重。
“子覃哥哥对你一片心意，你就把它扔在地上，无情的踩踏，你可真是好狠毒的心啊。”灵若的脸上爆着青筋，在她细弱的皮肉下面发着紫，看起来格外的怖人。
灵若死死的盯着淑妃，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了一般，可是步子却一步都没有迈开来。
淑妃不明白，灵若为何对她有这么强烈的恨意。
“子覃堕魔，本就是错误的一件事，你何必步了他的后尘。”淑妃看着现在灵若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有些于心不忍的说道。
“姐姐，从小你做什么事情都是比我高一等，爹爹的意思也是只要你争气以后整个族群都是由你掌控，他从小到大都不吝啬对你的夸奖，可是我呢？”灵若突然轻轻的笑了起来。
“我做对的事情没有人夸我，我做错了呢？就是千百倍的数落，然后还会提起早八百年前的一个错误一起跟着说三道四。”灵若的眼睛逐渐变成了深深的紫色，闪着点点的光芒，“这种日子我早就受够了，明明我和你都是他的女儿，为什么所有的问题都在我的身上，而所有正确的都在你的身上，那这样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你走了之后，爹爹还将所有的责任都归咎在我的身上，认为你之所以跟这个凡人离开了，都是我的问题，对我变本加厉的数落，那时候的日子生不如死，只有子覃哥哥会鼓励我，要不然你根本不知道我在那个老不死的家伙手底下会做出什么事情。”灵若舔了一下突然变长的獠牙，眼神没有聚焦在灵婉身上，有些微微出神。
这么些年她一直忍受着，并没有找人倾诉，所有的情绪都憋在心里，直到今天她才对着淑妃说了出来。
最理解她的子覃还是个堕了魔的，被族群排斥的。
而那些伸张正义的族人呢？无一不是假惺惺的面孔，多么可笑，原来所谓的正确都是虚伪堆积起来的。
“爹爹是希望你更好。”淑妃微微的张了张嘴，她原本还在想着为何灵若堕魔的速度如此之快，原来爹爹对她的态度竟然是其中最大的导火索。
灵若站在自己面前固执的不愿意坐下来，那个样子像极了以前小时候爹爹唯一一次罚她跪灵树的时候，灵若在远处看她，眼神里明明带着解气和痛苦却又有莫名的委屈。
灵若跪了无数次的灵树，自己是第一次跪，那也是唯一一次。
“你存在着的每一天我都在想着仙人是否真的存在，所以我每晚上都许愿说着，求你了，把灵婉从我的生命里带走吧。”灵若停下了脚步，认真的看着淑妃。
“然后有一天你就真的消失了，完全的消失了。”嘴角带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可能是我的愿望成真了吧。”
“你真的确定爹爹想要把组长的位子传给我吗？”淑妃的睫毛颤了颤，嘴边露出一个无奈的苦笑，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她把那些话又咽了回去。
“不给你还能给谁？虽然他嘴上没有说，不过我看着他的那个样子，就明白他的眼里只有你一个人，哪里还看的进我？”灵若歪着头略带俏皮的看她，“不过现在他看不看我都无所谓了，当初跟着子覃哥哥，把那个老不死的关进地牢的人还是我，他那个可怜的眼神，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你是不知道有多解气。”灵若闭了闭眼。
“我不是爹爹的亲生女儿。”淑妃面无表情的看着灵若，看着她脸上有些扭曲的笑意一僵，“所以他宠着我就是因为迟早有一天我会被他赶出族群，为了我以后的生活不用太狼狈才对我好，而他对你是真心想要你好，才会严苛的对待。”
淑妃的眸子暗了些，“你连这都没有看出来才是最可悲的，还浅薄的认为爹爹针对你，竟然还成了你恨他的原因，可能是爹爹做事太过粗鲁强硬。你忘了吗，你的一百岁成年的日子爹爹宴请了整个妖界他能够请的到的人，而我的成年日却是平平淡淡的度过的。”
“他当初举办的那个宴会就是为了告诉所有人，你才是以后的当家族长。”
灵若怔怔的看着淑妃，似乎根本就没明白淑妃那一张一合的嘴里到底再说些什么，半晌她才抖着嘴唇说道，“我以为那是因为你犯了个小错误，爹爹罚你才没有为你办。”
“别想骗我了，怎么可能呢？他最重视的人是我？”她的声音越来越小，逐渐消失不见，微低下的脸边上划过一道泪痕。
“你说过那么多次谎，你看我还可能信你？”灵若说着笑了起来，“你都临死了，竟然还敢调笑我，爹爹喜不喜欢我我自己还不知道吗？”
淑妃听见她的声音也带上了些许的颤抖，一只手搭在灵若的肩膀上，却被她下意识的给打开，灵若猛的抬起头，眼角的泪痕还没有干，她瞪的通红看着淑妃悬在空中的手，恶狠狠的说道“别碰我，假惺惺的看我是什么意思？是不是看我现在这幅落魄的样子心里在笑？”
淑妃叹了口气不顾灵若反抗的眼神抓住了她的手，“如今子覃已死，你回去好好和爹爹说，他对你寄予期望，你好好的，不要再闹别扭了。”
“你堕魔的时间尚早，如今改邪归正还是有机会的，要不然等到堕魔的时辰久了，就真的变不回来了。”淑妃叹了口气，眼神无意中看见了灵若脖子上带着挂坠，神色微微一变，那是她在灵若成年日上送给灵若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