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舒然还是头一回听沈修和她说这些事情，听沈修娓娓道来却觉得十分遥远，似乎在那些人的眼里把公主送到他们这里来是一件司空见惯的事情，她簇起了眉头开口问道，“公主同意了？”
“公主说什么有用吗？朝廷说是给了半月的时间考虑，不过皇帝还以为鞑子同意给了公主来就是对他们示弱，实际上他们不过是因为内讧势均力敌，生怕朝廷这里的一根稻草压在任何的骆驼上，不如他们公平竞争，可怜他还以为是自己派去的大将军给了鞑子威慑，所以他们才回暂时休战。”沈修不屑的笑笑，这次的战事皇帝从始至终就没有告诉过他，也只有之前李青将军出了点事情才会对着他走漏了口风。
要不然也不知道等到猴年马月才会告诉他。
皇帝这般隐忍的性子也真是叫他啧啧赞叹，不过他倒是听兄长说这公主嫁来的事情和兄长是没有关系。
自己也刚娶过亲，不可能让他再娶，现在唯一适合的人选也就是年纪不小，还没有个正妃的沈晖易了。
洛舒然听了这话反而在担心另外一件事，“公主根本就没同意？她的婚事仅靠兄长的一面之词就能敲定下来了？”
洛舒然简直觉得不可思议，这种事情她还是头一回听说。
这公主就算和她一样不受重视，再怎么样婚事也该是父母首肯了才能决定的下来，怎么只消兄长草率的点点头，就能够跋涉万里嫁道京城里面一个素未谋面，不知品行的人家里去。
“你以为他们为什么起了内讧，斗的不可开交？”沈修见洛舒然的脸色都变了，知道她肯定是对这件事有些不满，也许是觉得这位公主可怜，才起了同情之心。
不过事实已经如此，早就不可能撼动半分了，他开口说道，“正是因为老可汗病危，所以一时他原本捧在手心上的公主地位一落千丈，有了这几个不安分的哥哥，老可汗的身体想要康复起来基本上是不可能了，他们本来从几年前就开始跃跃欲试有了准备，现在自然是谁不也让谁。”
“公主若是想要保全自己，唯有在几位哥哥里面选一个靠谱些的，带着自己少得可怜的势力投奔他，不过公主虽然手里实权不多，这个名头可是名贵的多了，不管是送给谁都是很大一份人情，他的哥哥肯定是要拿来和朝廷做交易的，对公主说就是保她荣华富贵，安稳过日，可不就是她现在想要的？”沈修低声说道，他知道洛舒然并不太明白这些人之间复杂的攀附关系，这些和她原本简简单单的洛府还是相差甚远的。
“当一块哥哥踏上宝座的垫脚石罢了。”洛舒然叹了口气，也明白这种委曲求全又何尝不是一种变相的逼婚呢？
没想到堂堂的公主竟然要嫁给沈晖易这种人，而且沈晖易也不一定能够轻易的接受，但是看皇帝的样子，似乎是铁了心要把公主嫁给沈晖易，也不知道是公主的福还是祸。
咂巴了两下嘴，洛舒然开口说道，“那公主才刚成年啊，她哥哥这样做不太好吧。”
沈修闻言笑了笑，“小孩子才分对错，成年人只分利弊。”
“若是公主对他有弊无利，还怎么会收留她呢？他们都只是名义上的兄妹而已，不是一个娘怎么可能亲呢？”
洛舒然被沈修的话一噎，闷闷的抓了一把瓜子放在手心里气鼓鼓的磕着，不再和沈修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觉得这公主的倒霉事儿反正也归不到她头上，就索性不闻不问了。
一声太后驾到硬生生的让洛舒然打了个激灵，她可没忘了这位太后给她的下马威，导致她现在一听到太后这两个字，都觉得自己的关节炎都要犯了。
太后今日穿的衣衫颜色沉淡，不似明妃的跳脱。
放眼望过去，似乎颜色最亮眼的也就只有现在闷闷不乐坐着的明妃了，连淑妃都为了自己的身子换了轻便柔和的衣衫。
淑妃的视线和洛舒然对上的时候，洛舒然冲着她微笑点点头，淑妃回以一个颔首，眼里却带着些许的担忧。
洛舒然远远的看着，发现淑妃的视线没有离开自己，她心里有些疑惑，不明白淑妃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着她。
等到她再看过去的时候却发现淑妃已经不再看她，反而冲着身边的婢女招了招手，捂着嘴低声说着什么，神情凝重。
洛舒然左右环顾了一下，并没有看见之前在路上撞见的那个自称是为淑妃拿东西的小太监，按照她和沈修的脚程来算，这小太监早就该到凌波殿了，现在迟迟不来该不会是出了什么没事儿吧？
“今儿个你也来了。”太后一进来看见明妃的衣服就簇起了眉头，似乎有些不满，但是却在看见德妃的一瞬间笑逐颜开，像是见了许久不见的老朋友，上前亲切的拍了拍德妃的手背。
太后按住德妃的身子叫她无需多礼。
虽然情绪波动很大，但是她很快压抑住了自己，环视了一圈对着德妃问到，“今日敏儿没来？”
“敏儿之前还念叨着太后的寿辰，可是她手边的事情实在是太忙，东南的各个商铺周转不过来，有这份心却抽不开身，我也为她惋惜，明年的寿辰敏儿应该就能赶来了。”德妃说话转音不似明妃那般高亢，听的如同清脆婉转的百灵鸟，叫人心旷神怡，也难怪能够让皇帝和太后都记挂在心上。
太后听了德妃这讨巧的话笑的眼睛都弯了，她也知道长公主手头的事情太多，本来就忙的焦头烂额，来抽空见她这个老人家估计也是不可能的了。
果然今天一进来确实是没见到长公主的人影，但是却意外的看见了德妃。
嘴忍不住还是想要上来问个两句，长公主的母亲德妃虽然是个病痨子，但是长公主的身体却是十足的结实，打小儿就懂事乖巧，一点都不像是个娇纵溺爱里出来的公主，反倒像个平常人家懂事的小女儿。
太后带了两天就喜欢的紧，以前一直当作宝贝宠着，后来长公主年龄渐长离开了她。
太后年纪大了总是喜欢回忆以前的事情，对长公主小时候的事情如数家珍，每天都不厌其烦的拿出来说，皇帝的事情她都不记得多少，反而对长公主的事情事无巨细的记着。
德妃说话好听，太后知道自己一时激动有些失态，开口调笑，“我这把年纪了，明年的也不一定办的起来。”
德妃笑笑，“太后福禄深厚，这种事情必定是年年都要办的，今年也不差敏儿这一个。”
“承你吉言好孩子。”太后又拍了拍德妃的手，知道她身体不好，看杨公公马不停蹄的把皇帝要求的暖炉送来了，才放下一颗心。
和太后寒暄几句，再加上之前皇帝过来特别的关照，就足以叫在场的众人认识到德妃虽然病重，但是她所带来的影响力还是一样都不少，也不能小瞧。
德妃静静的看着太后走远的背影，步伐有些不稳，能够看得出来是在强撑着步子，她嘴角勾起的笑容温度冷了下去。
“既然皇额娘已经来了，那就开始吧。”待太后坐稳了的时候，皇帝就朗声说道。
在场的各位纷纷行礼之后就拿出了自己准备给太后的寿礼，妃嫔的紧随其后，一开始太后还点数着撇了几眼，到后来索性就是笑着收下，再命公公赏下去，一时间众人都是喜笑颜开的。
洛舒然坐在旁边看的心里翻江倒海，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她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多奇珍异宝，有不少东西她平日里连听都没听说过，这样看来，沈修顺手拐回家的银蛇也不算什么太过跳脱的东西了。
刚到淑妃这里就有些卡壳，从门口突然扑进来一个矮矮的人影，也不看殿里面的情景，噗通一声直接在太后面前跪下了，嘴里高声喊着，“太后恕罪，淑妃娘娘恕罪，小的罪该万死……”
太后被这一番话绕的有些头晕，“什么罪不罪，你好好说给哀家听听，你是什么人？”
淑妃原本附在小腹上的手微微一顿，看着跪在地上的小太监，眼眸一沉。
“今早上淑妃娘娘去了御书房，带来给太后的寿礼是叫了小的去拿，结果小的走的匆忙，一开始忘了去拿，方才才过来，带给太后的寿礼就不见了！”小太监嘴里口口声声的叫嚷着，一个劲儿的在地上磕头。
凌波殿里安安静静的，只听的磕头的声音带着些闷闷的水声，似乎额头都磕出了血。
旁边有人看了这血淋淋的场景于心不忍。
德妃轻咳一声开口问道，“你别急着认罪，好好说说来龙去脉，太后虽然严厉，却也不是个铁血无情的，你把事情说说清楚，这里在座的这么多位，肯定会为你找回公道的。”
德妃的声音轻轻柔柔，听了却叫洛舒然簇起了眉头。
为他做主？
看着小太监的举动，她的心跳漏了一拍，正想着自己之前拿了他怀里的假玉石是不是做错了。
这撕心裂肺的哭声愣是叫洛舒然伸进衣服里的手停了下来，转了个弯儿重新放回桌上。
她确实拿了这小太监的东西，可不是掉在地上的那颗。
现在难不成要上演血口喷人的好戏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