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舒然站在门口被沈修支着身子吹了会儿风倒是觉得脑袋清醒了许多，慢慢的意识回笼，也想起来自己现在是站在屋子外面儿，而沈修撑着她才堪堪没有倒下去，所以洛舒然的腰扭成了一个奇怪的角度，维持的久了还有些疼。
她扭头就看见了一袭白衣负手而立的沈玄阳，脸上羞愧，想着自己方才不清醒的样子落到了兄长的眼里该会变成什么情况。
心里翻江倒海的，嘴上却不敢吱声，她还假装着醉的昏迷不醒的样子。
沈玄阳特意过来和沈修说的是些比较私密的东西，就算她醉着，沈玄阳却不避嫌的直接说了，洛舒然的心里不知怎的微微有些感动还有些纠结，不知道自己现在这会儿该不该醒过来。
她要是醒过来了，沈玄阳还会不会继续和沈修说下去了？
咽了口唾沫，洛舒然觉得腰肢都开始发麻，但是脑子忍不住的飘向了其他地方。
是不是沈玄阳的内心也已经认可她了呢？
从沈玄阳的三言两语之中，洛舒然能够感觉到沈玄阳对于沈修这个弟弟是真心真意的好，甚至不在乎自己的安危，但是她看了眼沈玄阳脸上云淡风轻的笑容，这带有伪装性的笑容总给她一种胸有成竹的错觉，似乎沈玄阳做的这一切事情最后都有一个因是因果是果的结局。
沉思被打断，洛舒然的腰上多了一只灼热的手，让她忍不住颤了下。
沈修在洛舒然腰上放着的手轻轻的捏了一把，似乎是惩罚，他低头看了眼洛舒然不自然颤动的睫毛，就知道自家王妃早就醒了，不过还在装醉。
洛舒然闷哼一声，抬头瞪了沈修一眼，明晃晃的在谴责他，但是知道沈玄阳还在面前，她连大声说话都不敢。
“倒不是皇帝送来的药，那些药我刚开始的几月当作救命丹药来供着，沈晖易为此提了不少条件我都答应了，后来的几月我也就慢慢想开了，即使到了月中不吃，身上的疼痛似乎都能忍过去了，但是我不说皇帝也不怎么提。”
“也许这种草药本身就稀少吧，还要拿来给我吊着命，也是劳父皇费心了。”沈玄阳说话的时候握拳轻咳了几声，让人听的心头一痛，感同身受说不上，但是因为咳嗽的时间太长，这会儿咳嗽都像是咳破了嗓子还带着血的声音。
“皇帝这月的药还没有拿来给兄长？”沈修原本见洛舒然装睡觉得有趣，嘴角带着的一抹调笑也消失不见了，转而变成浓浓的担忧。
“如今有了你上次拿来的那株药，我似乎觉得药效颇好，比上皇帝拿来的丹药要好上许多。”
“我总觉着那个药吃了一颗隔一日起来就会有头晕眼花，知道这是不好的征兆，可是还是逃脱不了那个药的摆布。”沈玄阳无奈的苦笑，“倒是个懦弱的废人了。”
“兄长不可这样说自己。”沈修立刻出声制止，不管他的大哥身上出了什么事，沈玄阳留给他的印象总是小时候那个一肩挑了所有事情的高大的兄长，所以现在看着沈玄阳如此轻贱自己，沈修听了只觉得内疚。
“母丁莲？”洛舒然听了这两兄弟又开始互相关怀，实在是忍不下去了，再这样下去她觉得自己的腰都要僵直了，偏巧沈修知道自己已经醒酒了，还非要抓着她不放。
“弟妹醒了？”沈玄阳忍着笑对洛舒然问道。
洛舒然干笑了两声，从沈修的怀里挣脱出来。
“确实是母丁莲，四弟上次送到我这里来的时候我也并不知道这样草药的贵重。”沈玄阳看着洛舒然点了点头。
洛舒然张了张嘴，话还没说出口，沈修就闷闷的说道，“不算多少钱，只不过是难找了些罢了。”
从沈修有些委委屈屈的话语里听出了些许的隐形炫富，洛舒然的额角抽了抽，想起来自己当初贪的那一大笔银子，沈修随口就说不算多少钱了？还真是财大气粗了这家伙。
说起来也就是因为自己当初贪便宜，才掉进了沈修按部就班铺好的大坑里面。
现在嫁到沈王府之后，不仅当初沈修给了她的银子尽数回了沈王府，还连带着她的嫁妆都带到沈王府来了。
洛舒然心中的小算盘扒拉的啪啪响，怎么想都是自己亏了。
“说起来之所以能够得到母丁莲，还是多亏了舒然，这草药是她发现的，然后带了回来给我。”沈修似乎是感觉到了洛舒然越来越阴沉的气压，连忙开口说道。
沈玄阳听了一挑眉毛，“没想到竟然是弟妹找到的母丁莲，如此说来还真是帮了大忙，兄长无以为谢，等着你们这次从疆域回来，我肯定送上一份大礼。”
洛舒然连忙挥手推拒，“这就不必劳烦了。”
开玩笑，她当初拿到母丁莲的时候，哪里知道这东西对于沈玄阳来说是救命稻草，只当着贵重为了钱拿去了拍卖行而已。
无功不受禄，现在沈玄阳突然的道谢让洛舒然有些紧张。
洛舒然的这一番推拒到了沈玄阳的眼里只当是谦虚，沈玄阳笑笑不再说话，看着洛舒然的眼神多了丝赞许。
“母丁莲确实是世间少有的灵丹妙药，没想到我只找了个偏好的土壤里种着，不出半月就长出了许多一丁莲的幼苗，因着当初父皇也曾经对我说过那个药里必须掺杂的成分，所以我就找了信得过的大夫重新配置了一副方子。”沈玄阳脸上的笑意遮不住，看起来也没有洛舒然上次见他时候的苍白了，气色恢复了很多。
“用了重新开的方子最后抑制住痛感的程度和皇帝给我的那颗是半斤八两，不过倒是不曾出现过痛晕目眩的症状了。”
洛舒然瞪着眼睛看沈玄阳笑的似乎嘴里说的伤痛根本不存在自己的身上，“皇帝给你的丹药……？”
“大夫说如果是丹药里掺杂着一丁莲照理说早就该好了，可是皇帝给我的药一月不落的吃了这么多年，我的病情也不过是反反复复，没有什么可圈可点的地方，可能是父皇也不希望我再插手朝廷上的事情了吧。”沈玄阳的语气里带了些惋惜。
洛舒然听的心里一窒，扭头看着沈修，就对上了一双愤怒的眼睛，“兄长当初为了征战带伤回来的时候，父皇可不是这么说的，他说了等到病愈再回朝给你重赏。”
没想到这一等就是数不过来的几年。
“父皇父皇。”沈玄阳浅笑着压齿念了两句，声音温和低沉，“虽说是父皇，可不还是先为皇再为父吗？”
洛舒然听了沈玄阳说的话，深深的看了沈玄阳一眼，她现在对着这个似笑非笑的男人竟然生起了一丝敬畏，皇帝如此对他竟然还能够有条有理的分析皇帝的软肋，沈玄阳当初若是根本就没有遭受这等苦难，该是个多优秀的人。
沈玄阳似乎是感受到了洛舒然带着些同情的眼神，淡淡的对她笑了笑。
这些年来他见着的这种目光还算少吗？洛舒然的眼神都已经算是藏着掖着不让他难受了，更别说他不上朝之后原本络绎不绝的朋友更是一个都不来，有时候话没说出口，做的事情早就已经先一步伤了人的心。
“父皇本以为沈晖易是烂泥扶不上墙，谁知道明妃竟然已经把沈晖易教导成了这样一个冷血无情没有把柄的男人，确实是他自己看走眼了，指不定他看我也是走了眼，现在做出了这样的决定，岂是红口白牙的哭闹能够解决的了的？”
沈玄阳对着洛舒然笑了下，示意她按住躁动不安的沈修，“修儿心性莽撞，没经过什么磨练，总想着有朝一日出人头地，别人自然都会对他刮目相看，不知凤凰展露尖尖角的时候就会被人连羽带翅的削下来，哪里还见得到它展翅高飞的那一日呢？”
“当年那件事肯定是沈晖易做的手脚。”沈修咬牙切齿的说道，他想要伸手的时候才发现胳膊被洛舒然轻轻松松的制住了，
“是他又如何，不是他又如何，当时的沈晖易也只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孩子罢了，他不可能想的出来这种阴损的法子。”
看着沈玄阳面带微笑的损人，洛舒然的嘴角抽了抽，这沈玄阳不仅能忍，似乎还能屈能伸的？
“既然沈修这回带了弟妹出京城，弟妹一定要行事小心谨慎，因着书信从战地寄回来还有缓和的迹象，但若是在城门口就给人拦下来了，那可就是一步都踏不出去了。”沈玄阳低声说道，他满意的看着在洛舒然的拉扯下沈修的暴躁慢慢的平复了下来。
眼下三人站在殿外几里的地方，要说不起眼是不可能的，但是沈玄阳昨日夜里翻来覆去的夜不能寐，总想着沈修再过几日就要走了，一定要过来叮嘱几句。
看着在洛舒然身边格外乖巧的弟弟，沈玄阳轻笑了声。
还是他多操心了，看来四王妃早就捏住了他弟弟的小尾巴。
也不知道这种儿大不中留的感慨是从哪里来的，沈玄阳赶紧清醒了下头脑对着沈修道别，他微微抬手，身后就亦步亦趋的跟着心急如焚的侍卫，沈玄阳支着手的动作也只是虚晃的搭在上面，他总觉着自己现在能好好走路了，还是不要叫人搀扶着了比较好。
“兄长以前也是逢人就如此温和有礼的笑着吗？”洛舒然没有回头，只是淡淡的问了句。
听见沈修在她身后沉默了良久，才缓缓的回道，“没有受伤之前，兄长很少会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