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舒然微微颔首，大概知晓了为何凌天的那柄剑和他总是形影不离，原来其中还有这样的缘故，这就不单单是一柄剑了，带上了六人互相的期许。
“如此重要的东西，我拿不得。”洛舒然坚定的看着凌天，她不是不明白凌天现在动作的意思，这样一件件的清点事情的态度让她心里很紧张，但是凌天却十分的闲适。
“这东西就是给你的。”凌天定定的看着洛舒然，嘴角漾开一个淡淡的笑意，“剑穗是我与他们相互赠送的，我活不长了，这东西跟着我也无非就是一个下不得地府，上不得仙堂的结果，如今也该是到了物归原主的时候。”
凌天看着手里的东西带上了难得的温情，像是从中回忆起了以前的诸事，但是所有的情绪都揉杂在了一声淡淡的叹息里，有些悲伤怀秋。
洛舒然被凌天强硬的握住了手腕，有些起毛的剑穗被塞进了手掌心里，剑穗上还带着凌天身上的温度和一点血迹。
“你拿着它找到若毅，若毅肯定会带你离开。他们换班的时间我心中大概有个猜测，不过具体出去之后会碰到什么我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凌天眼角含笑的看着洛舒然，“这次成功逃出去的机会只有六成，王妃可别辜负了我的期望。”
“别再说话了。”洛舒然的视线突然模糊，凌天这分明身体不行却还在强撑着交代事情的样子竟然是像在留下遗言，眼睛一酸滚烫的眼泪竟然就流了下来，“你和我一起出去。”
“我不可能把你一个人放在这里的，既然你决定了不再是沈晖易身边的安危，那你就是凌天，我以朋友的名义不可能把你弃置不顾的。“洛舒然把眼泪抹了抹，冷声说到。
“两个人目标就太大了，而且我现在根本站不起来，与其踉踉跄跄的站起来倒不如心安理得的坐着，黑风岭与我还算有缘，最后这日子在黑风岭还能得王妃陪伴，我这辈子走马观花，过的也不算可惜。”凌天淡淡的笑了笑，看着洛舒然的眼神却有些失落。
原来他就算是抛之所有的身份在一边，在洛舒然的心里也只不过是一个朋友而已，他努力了这么久可能在洛舒然心中的地位也不过就升到了一个可靠的朋友的位置，不会再往前半分了。
“到底是什么伤？我就不信乐茗还治不好了。”洛舒然瞪大了眼睛，声音到口突然有些哽咽。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伤，沈晖易的那一刀虽然不狠，但是上面的毒却是能要了我的命的。”凌天微微垂下眸子，“而且他对我说过一句话，不急着杀我，他要慢慢折磨我。”
“我虽然打打杀杀这么多年，可还是很怕疼的，说不定沈晖易用了什么糟心的法子，我就求饶了。”凌天轻笑了一声，低顺的眉眼让他周身凌厉的气势微微减弱了些。
“沈修现在还没找到这里，沈晖易的势力爪牙全都在京城，还没有扩散到这么偏远的地方……“洛舒然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凌天，愤愤的说到，声音却戛然而止。
凌天却用一种祈求的眼神看着洛舒然，染了黑血的眉眼这时候带着一丝弱势，生气正缓缓的从凌天的身上消失，洛舒然的心中猛地一痛，她抖着手抓住了凌天的手腕，这时候的凌天每过一个钟头内力都会大减一半，连洛舒然这种不会武功之人的力道都无法挣脱开来了，他只能无奈的苦笑着。
“舒然……“凌天有些痛苦的看着洛舒然，嘴里轻轻的念叨了一个名字，这个名字他从来不会当着洛舒然的面或者是别人的面前说出来，却在心里默念过千百遍。
平日里他都会叫洛舒然王妃和军师，其他的皆不敢越雷池半步。
“我有没有说过，四王爷大婚之前，我见过你一面？“凌天小心翼翼的问道，他沉沉的眸子里清晰的映出洛舒然的身影，”我那时候以为你是哪家顽劣的小姐，女扮男装出来玩却恰巧碰上了蛇难，但是你却拒绝了我伸出去的手。“
“我有的时候会后悔，当初为什么要主动的跳上去救你，就算没有我你也不会有半点的危险，就算没有我也会有四王爷护着你，不管是在沈晖易还是在沈修的身边，我的身份都登不上大雅之堂，但是能够在一边看着，我也很满足了……“
凌天的精神开始越来越糟糕，说话的时候断断续续，但是却吐字清晰，洛舒然明明白白的听进去了凌天说的每一句话，心底惊涛骇浪，没想到凌天对自己竟然抱有了这样的感情。
她之前一直以为凌天是受了沈修的命令才会在每一次大大小小的事情中跟在自己的身后，却没想到这些事情都是凌天主动去找沈修求来的机会，只为了在沈修不在的时候保护她的安全，洛舒然惊讶的看着凌天，凌天沾满了血污的左脸上缓缓的流下来几滴泪水，落在了地上。
“可是就算是这样，你可能也记不得当初的那一次见面，我也不后悔上去对你伸出手，若是再重来一次，我也还是会这样选择……“凌天苦笑着自嘲道，他的胸口开始剧烈起伏，说话时候的声音沙哑，像一个老旧的破风箱，该到了寿终正寝的时候。
洛舒然的脑里有些空白，她看着凌天，才不过二十出头，为什么肩上背负的都是这么沉重的东西？
“我记得。”洛舒然按住了凌天因为神情恍惚而抬起的手，牢牢的握住，又重复了一遍刚才说的话，“我还记得。”
在酒馆里的银蛇出现，便是打乱她这重生一辈子的开始，那个在沈修之后出现的男子笑眼看她的男子，洛舒然也还记得。
凌天怔怔的看着洛舒然，似乎是有些震惊，他拿了一辈子的刀剑，流血不流泪，不知怎的对上洛舒然的眼睛泪就下来了。
凌天的嘴唇动了动轻轻的问道，“若是我再早些，比上王爷再早些，站在你身边的会是我吗？”
洛舒然沉默了半晌没有回答他的话，心头一震，似乎是不明白凌天在说什么，“我不知道。”
她从未这样想过，也不知道事情如果当真这样发生结果会是如何，可是凌天却执着的看着她，洛舒然只好无奈的摇了摇头，她不忍心看着凌天这般，却又说不出什么决绝的话，只好沉默的看着他。
凌天有些癫狂的笑了起来，笑声里还带着些绝望和不甘心，最后的痴嗔都变为一声叹息，清淡的缭绕在舌尖，“若是我能够再早一些就好了。”
凌天逐渐恢复了平静，他镇定的看着洛舒然身后那个不过小臂大小的通风口，现在估摸着是黄昏时候，投进来的光线都染上了红色，而且在一点点的缩小，“时辰快到了，等到那丝光线完全消失的时候，就是若毅与他们换班的点了。”
洛舒然见了凌天的声音越来越小，好像是有些累了，不由得心底焦虑，“凌天，沈晖易说了会留着你的命，你别要在这里就放弃了，我身上还有……”
洛舒然摸索着拿出了一个空瓶子，刚开口想说自己这里还有小白留下来的丹药，却想起来就算是自己拿来稳固灵魂的丹药也早就已经没了，现在她两手空空，已经什么都不剩下了。
“我知道他不会要了我的命。”凌天淡淡的说到，眼睛一直锁在洛舒然的身上，看见洛舒然掏出来一个空荡荡的药瓶子，脸上的表情顿时不好了起来，“这便是你之前说的那救命丹药？”
洛舒然干笑着点点头，“确实是救命丹药，不过里面已经没有了。要不然我之前只是被打晕也不会昏迷那么长时间。”
“就算没了丹药，我这里还有之前买来的灵芝，你拿着……”洛舒然有些手忙脚乱的把丹药瓶子收起来没有丢人现眼了，突然摸到了一个硬邦邦的布袋子，脑子灵光一现想起来自己之前买来的灵芝，既然里面吸收了不少灵气，还是个治病的药材，现在说不定能起点儿作用。
“这灵芝还有其他作用，牛嚼牡丹的吃下去说不定适得其反。”凌天咳出了几口血，拒绝了洛舒然手忙脚乱的好意，洛舒然的这枚灵芝十分贵重，他觉得承受不起。
“你……”洛舒然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她的手却被凌天紧紧的按着。
“我命由我，沈晖易想要我的命，他也配？”凌天低声呢喃着，突然朗声笑了起来，他的眸子绽放出一股锐利的光，柔和的对上了洛舒然有些苍白的脸。
“除非是我想死，要不然其他人没有资格来拿我的命。”
“什么……？”洛舒然瞪大了眼睛，似乎没明白凌天在说什么，但是凌天原本面色惨白的状态似乎稍有好转，至少他在伸手的时候没有因为撕裂的疼痛而抽气，凌天的手从洛舒然的身边伸过去。
洛舒然听见身后叮当一声有剑被凌天拿在手里，却因为拿不稳而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