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时候开始……”洛舒然的眼睛里布上了血丝,她咬唇一眨不眨的看着这时候脸上还带着温和笑容的凌天。
凌天微微歪着脑袋看她,看起来不甚在意,“既然当初成为了沈晖易的暗卫,就注定我这个人的武功不俗,忍耐能力也是一流的,你当然看不出来的。”
凌天说话的时候笑的眯起了眼睛,似乎还颇有些洋洋得意,但是一句还未说完就呛了风,开始猛烈的咳嗽起来。
洛舒然垂首看见掌中的鲜血滴滴答答的从指缝中漏出来,落在地上的时候和灰尘搅和在一起,这时候血被风吹的都要干了,甚至都要叫她忘了刚才一掌心温热的触感。
她方才本来是想要抓着凌天的胳膊将他后退的身体往回拉,谁想到竟然摸了一把的血,就算洛舒然再傻,也明白这血绝对不可能是其他人受伤之后留在凌天身上的。
凌天方才与她谈笑间身上的伤口竟然还在冉冉不断的流血,可是他的表情却像个没事人儿一样,洛舒然见了有些心疼,她也不知道凌天在强撑着什么,如今只剩下他们二人在这破烂的牢房之中,哪里还需要忍着什么伤口,去管那劳什子的面子?
而且她方才和凌天从头到尾都一直呆在一起,凌天什么时候竟然受了这么重的伤?从刚才到现在只字未提,只是浅笑着在一旁安静的看她说话,还真像是因为疲累而站不起来一样。
“看不出来……?凌天你自己受了这么重的伤,也不晓得吭一声,这伤莫非是……”洛舒然的瞳孔微微紧缩,脑中轰的一声,洛舒然才想起来刚才在她闭眼的时候,凌天从这里到栏杆边上。
一向傲骨狂放不羁的凌天竟然是用手慢慢的爬过去的,伤势竟然已经严重到连腿脚都动弹不得的程度,那凌天方才为何还要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和她说话。
“确实是重伤,所以可能没办法再护着王妃周全了,凌天方才见王妃虽然手上功夫不行,不过轻功还是有一套的,若是等会儿得了机会,往前跑的时候一定莫要回头。”凌天还是笑着说到,只是带着笑意的眼瞳之中染上了些许的苦涩和无奈。
“什么意思!”洛舒然翻手过来,把手心里的血迹抹掉,却发现凌天的态度十分的强硬,“你不离开这里?”
她十分的不解,既然凌天已经和沈晖易闹翻了,凌天如今的状况也不太好,该是赶紧回去找个大夫先管着,若是来得及再去快马加鞭找来乐茗,乐茗不是号称能够活死人药白骨的吗?凌天现在伤乐茗肯定也能治!
哆嗦着嘴唇洛舒然的手指都开始发抖,她不知道自己现在还能寄希望于谁的身上,沈修一直没有过来找她,洛舒然也不清楚外面到底是什么情况,可是现下死命护着她的凌天却在能够离开的时候对她说走不了了。
若是能够安全回到沈修的身边,她与沈修说明白个中原委,沈修肯定也能够体谅和明白,如今沈晖易不在地牢,正是他们逃跑的大好时机,若是再耽搁上三五天,说不定守卫就不会这么松散了。
凌天知道洛舒然误会了,他淡淡的摇了摇头,把到喉咙快要涌上来的血强行咽了下去,眉峰一冷,但是却在看着洛舒然的时候放缓,“不是我不想离开,而是我根本离不开了,这是你操心不了的,我的安危如何都是无关紧要的,只消记住我接下来说的话就好。”
凌天淡笑着说道,像是在说一件天晴日落的小事,根本就不把他的伤口放在心上。
洛舒然还想说话,但是却被凌天一抬手止住了势头,见了凌天坚决的态度洛舒然微微一愣抬眸看他。
被洛舒然清亮的眸子牢牢的盯着,凌天眼含酸涩的别开视线,身体不留痕迹的往暗处挪了挪,尤其是一开始受了刀伤的手臂,更是被凌天扭的背过去。
这还是他见了洛舒然这几年来唯二她如此专注的看着自己了,第一次就是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的那一次,在酒馆的二楼,他蹲在木栏杆上从上往下俯视一位有着漂亮眼睛的姑娘,那姑娘像是一团火一样冲进了他的生命里,但是往后的日子里再见他时眼睛里却总是含着若即若离的清浅笑意,两人虽然见面的次数不少,可是却放佛越来越远。
能够让洛舒然再如此认真的看上一眼,凌天的嘴角就抑制不住的上翘,还带着些雀跃,连手臂上的伤口都不疼了一般。
“黑风岭我来过一趟,纵使我天赋惊人也记不得太清楚路,但是如何从这地牢深处走到大门,我还是多少记得一些的,我指一条大路,这条路唯一的弊端就是会经过六个守卫休息的地方,但是到了晚上的时候会有六人轮流执勤的时间段,你只消挑一个准确的时间出去就好。”
凌天的话听的洛舒然心惊肉跳,他竟然是想要硬闯出去这守卫森严的地牢,就算他有一个旧友在外,也太过莽撞了些,洛舒然难得见了凌天柔顺眉眼的样子,现在更是连一句高声的话都不敢对着凌天说出来。
凌天说话的时候断断续续的咳着,他到最后咳出来的黑血也是掩盖不住了,当着洛舒然的面滴到了衣袍上,看起来好不狼狈,他苦笑着摇了摇头,如今这具身体从外面看也只不过是受了一道刀伤,但是那内里的毒却已经把他的身体掏空了。
连说出一句话都要流畅着灌具全身的内力,凌天为了能够在洛舒然的面前顺畅的说话,早就把自己的内力掏的所剩无几,也亏的他功力深厚才能抹把嘴边的血接着强撑下去,换做任何一个普通人来现在都早失去浑身力气的躺在地上说不出话来了。
凌天突然想要动作,洛舒然见了知道凌天想要拿什么东西,开口问他却没有得到回答,凌天只是固执的自己往前挪了几步,每过来一步深褐色的地面上都留下一滩深红色的血。
“这东西你拿着,就算若毅见过你一面,也不代表他到时候一定会帮你,但是这东西是他曾经送给我的,见此物如见人,他不会不帮的,若是问起我,你就说我在这牢里等着见他最后一面。”凌天挣扎着从杂乱无章的稻草里面掏出了和他形影不离的那把剑,抖着手把上面的剑穗解开,血水顺着他的额头流下来,沁的眼睛都要睁不开,可是他涨红了脸也要把剑穗解开,好像这是什么十分重要的东西。
“凌天……”看着凌天的动作,洛舒然的瞳孔微微睁大,她不知道这把剑是什么时候被藏在这稻草底下的,这间破旧的牢房除了他们,也就只有凌天的那位朋友来过,而凌天的剑在一开始和沈晖易打斗的时候就丢失了,现在竟然又被找了回来,难不成是他那位朋友独自回了山上给凌天找回来的?
“这东西……”凌天像是没有听见洛舒然在喊他的名字,而是紧紧的盯着自己掌心中被风吹的四处摇摆的东西。
那是一个破旧的剑穗,剑穗上面的珠子材质粗烂,一看就知道是模仿珍奇造出来的假品,也不知道当初送这东西的人安的是什么心,可这剑穗凌天一带就是五年,这看起来粗制滥造的珠子也是他们六个人当时第一次去了市集时精挑细选买下来的贺礼。
六个少年年纪轻不懂事,也不晓得凡俗之中的险恶,只以为别人说的话都是真的,王府一月发一次银子,他们兜里装的略沉的银子大半进了老板的钱袋里。
铺子的老板用花言巧语骗了他们,讹了笔大价钱,他们只买回来几个劣质的假珠子,虽然时隔不久后发现了当初愚蠢的行径,心中有悔恨和羞愧的情绪,但是当时他们互赠剑穗之后的那份彻夜不寐的兴奋和憧憬却是难以忘记的。
如今大雁南去,黄泉碧落,春华落尽,他们当初同甘共苦,现在却已是三人去了地府,一人带着痛苦留在黑风岭,还有一人不知下弱,而如今也是他凌天走到头的时候了。
若毅如今肯顶着沈晖易的威慑悄悄的帮他,他已经很感激了。
“这剑穗对你很重要,为何要取下来?”洛舒然的眸子沉沉的看着一言不发陷入沉思的凌天,她以前每次见到凌天的时候,凌天的怀里都是形影不离的抱着这把剑,如今剑柄上沾了脏乱的杂草,剑刃也磕了不少菱角,早就不是当初焕然一新的样子了,可是凌天却依旧几年如一日的带着它,可见这柄剑对于凌天的重要性。
当初她也是在看到了凌天剑柄上刻着的字的时候才真正的怀疑凌天。
“当初我们六个人都是沈晖易身边的暗卫,一开始有六十个人,后来沈晖易叫我们自相残杀,只剩下武功最好的六个,收了我们为暗卫之后,便给了我们每个人一把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