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上,这万万不可!”凌天原本无波无澜的态度就像是沈晖易在水面上掷了一枚石子,打破了原本的平静。
他强忍着低头的动作,有些不甘心的看了眼洛舒然,紧咬着牙齿却不敢再多说什么,凌天知道沈晖易一向是多疑的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所以他现在的表现一定不能太为跳脱。
“怎么?莫非你做出这种事情,不是为了和沈修之间的情谊,而是别有他想?”沈晖易的眼神轻轻的瞥了下站在一边严阵以待的洛舒然。
只一眼就叫她浑身都不舒服。
“不愧是本王四弟的好王妃。”沈晖易轻轻地念叨了几句转而放声大笑起来,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事情。
沈晖易的笑声传到了凌天的耳朵里,就有些刺耳了,他不知道沈晖易这会儿喜怒无常的态度到底是怎么回事,之前与他秘密联系之人也没有告诉他沈晖易竟然还会亲自来这偏僻的黑风岭上,所以他今天犹豫了很久方才才同意洛舒然上山来。
毕竟沈修给他的首要任务就是一定要保护好王妃的安全,万万不可出了差错。
如今这事情演变的就有些棘手了。
凌天背在身后的手掌握的有些发麻了,余光看了下沈晖易的周围似乎没有其他人,他的心里虽然记挂着以前沈晖易的救命之恩和给了他一条活命的机会,但是现在他虽说是沈晖易派去沈修身边的探子,可是这些年下来他似乎逐渐忘记了当初那种感觉了,反倒是觉得跟在王爷和王妃身边的时候那些日子才更加真实,触手可及的那种真实。
之前沈晖易叫他做事也不过就是从沈修的书房中背下他和齐王商讨的事情详细,好让沈晖易有足够的时间去做万全的准备,但是换来的却是沈修一日比一日的疲惫,下朝很晚到挑灯夜读到深夜。
王爷不入睡王妃也会在一边陪着,朝堂上风云变幻莫测,可是王妃并没有涉足朝中之事就如此的疲累,凌天那日在暗处看了二人的状态,从那日开始汇报给沈晖易的消息就开始变得无关痛痒。
这么多年来,他也不是没有眼力见的,传过去的消息里面哪些有用,哪些是些可有可无的消息,到最后已经可以完全做到零零总总的写满一张纸却不提及重要的地方,沈晖易那里也一直没有起疑心,凌天一开始心里还是紧张的,毕竟是头一回做这种事情,看起来就像是变相的背叛了沈晖易,可是他做的时候心里却是义无反顾的。
后来他再看王妃屋里熄灯的时间就比之前几日早了许多,心中不知怎么的竟然还有些骄傲,凌天站在王妃的门外看着里面影影绰绰的轮廓,咬了下舌尖,传来钻心的疼痛。
他知道,有些人,从一开始就是高攀不起的。
凌天的心里不是没有想过沈晖易会发现这件事情,从他到了黑风岭之后开始拦截齐王的信开始,他就是做了必死的抉择的,只不过沈晖易来的比他想象的要早了许多。
“王爷,你可不要欺人太甚了,沈修不过是出去一趟而已,到时候等他回来发现我不见了,还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子,我劝你还是现在让我和凌天平平安安的回去,到时候我在四王爷的面前也不会提及王爷的名字了。”洛舒然有些紧张的看着沈晖易的一举一动,她现在觉得这个男人极度危险,可是周围被密林围绕着,四下根本就没有能够看得清晰的路,倒是变成了一条死路。
“不会提及本王?”沈晖易偏头有些玩味的笑了笑,“有了齐王殿下的那块令牌,本王现在手中的兵权可是比起四弟的更有说服力,本王还会有什么害怕的吗?”
他笑的眯起了眼睛,“要是说起害怕这两个字,可是从来不在本王的意识里的,要是知道害怕,本王也不会把沈玄阳送进地牢了。”
沈晖易的唇角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这次沈玄阳进了地牢,什么罪名都没有,可是他就是如本王所愿的进去了,皇帝也不敢说一句反驳的话,你知道为什么吗?”
洛舒然有些警惕的往后退了一步,她搞不太清楚沈晖易现在这幅娓娓道来的样子到底是为了什么,这种事情不是应该是知道的越多就越要小心谨慎的吗?而且照沈晖易的性子,与她并不相熟,为何现在突然变得如此话多,实在是有些蹊跷了。
“并不想知道……”洛舒然有些冷漠的看着他,沈晖易正慢慢的往这里走过来,手上来回把玩着细细的剑柄,像是根本就不在乎这剑到底是入鞘的还是出鞘的。
“这可就由不得你了。”沈晖易的声音低低细细,不仔细听都不知道是在和谁说话。
洛舒然抬头看他,发现沈晖易的眼睛深邃无底,“本王愿意现在告诉你这些,不过是因为你命好,变成了本王估算之中的变数,早知道一开始就该杀了你。”
沈晖易靠的近了些,他的指尖蹭上了洛舒然的左脸颊来回摩挲着,“果然是一幅好样貌,和你那个心胸狭隘的长姐实在是天差地别,难怪当初沈修还特意拖了沈玄阳去皇帝面前把你要了过来。”
“告诉你这些不过是因为你无非都是将死之人了,要知道拿捏了沈修宠爱的王妃,可比制约了他的军权效果来的快得多了,何乐而不为呢?”沈晖易看着洛舒然的眼神就像在看一柄宝剑,赞叹的神情叫洛舒然有些反胃。
“拿人性命做要挟,王爷也不过如此了。”洛舒然冷冷的说到,一想到沈晖易会利用自己去威胁沈修做事,洛舒然的心底就有些冰凉了,她知道现在是插翅难飞,但是也没有办法。
“不过如此?其实有没有人质本王也都是无所谓的。”沈晖易的手指离开了洛舒然的脸颊,“你现在每多活一秒,不过都是在延长你的死期而已,左右都是无异的,本王既然连沈玄阳都不怕了,还会害怕区区一个沈修吗?本王倒是觉得奇怪了,今天沈修怎的竟然还大胆的敢让你一个人出来?也不怕被人拐了去?”沈晖易状似亲昵的开口问洛舒然。
洛舒然抿着唇,“军中来了客人,王爷说要回去一趟。”
她说话的时候眼睛紧紧的盯着沈晖易的表情,想要从中判断出来沈修这次的离开是不是也在沈晖易的预料之内,但是沈晖易现在脸上的气急败坏并不像是装出来的,所以洛舒然在心底稍微舒了口气。
就算是以为掌控了一切的沈晖易,也会有失算的时候,照之前沈修和她所说,来了军营的人一定是也是沈晖易计划中的变数之一了。
“来了客人,该不会是本王那个不知好歹的半路逃跑了的准王妃吧?”沈晖易的手上用了点儿力道,像是想到了什么,有些恨恨的的说道。
洛舒然的眼神飞速的离开,脑子里却在回想沈晖易的“准王妃”到底是谁,半晌沈修曾经对她说过的和亲公主跳出了脑海。
“若真是这逃跑的公主,那沈修的今年的桃花运还真是旺盛的不得了了。”沈晖易笑了起来,突然转身走到了凌天的身边,过去的时候利索的把手上的剑扔到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剑鸣声。
“在费什么劲儿,该不会跪在地上了还不安生吧?想着怎么离开,还是想着怎么再带一个人从本王的眼皮子底下溜走?”
“属下不敢,并没有其他的想法。”凌天有些低眉顺眼的说到,他背在身后的一只手堪堪停了下来,方才还在腰间摸索着小刀。
他见沈晖易在这里站了半天了,从头到尾都是他一个人,沈晖易不会武功又是人人皆知的事实,所以他猜想是不是沈晖易为了抹去行踪,今日来了黑风岭上也是一个人来的,若是如此,那他只要拿到兵器,自己安然脱身的几率有八成。
凌天微垂的视线看见了一动不动的洛舒然,若是再带上不会武功的王妃,逃走的几率就只有五成。
只是他没想到,不过是刚动了下念头,就被沈晖易发现了,这人细致敏锐的观察力果然是日渐精进。
“还说自己没有想法,本王看你的想法倒是挺多的。”沈晖易淡笑了下,俯身靠在凌天的耳边轻轻说了句话,“你配不上的。”
轻飘飘的五个字叫凌天手脚冰凉。
沈晖易知道他心中的想法了。
“你知道人什么时候胆子最大吗?”沈晖易复又退了回来,看着凌天有些轻佻的笑了笑,他的一只手在他的肩膀上按了一下。
“属下不知。”凌天把头埋的更低了些,根本不去看沈晖易的脸,随着沈晖易的手拿开他的肩膀,凌天的身体一僵。
他发现了异端,原本肩膀紧绷的肌肉像是没了知觉一样,一种酥酥麻麻的感觉缓缓的从沈晖易手掌落下的地方扩散开来。
“因为死亡或者因为爱情的时候。”
“本王看你现在可不就是胆大包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