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主人是……”重阳费力的把脖子扭过来正对着洛舒然,想了想声音突然停了下来。
它聚精会神的想着,似乎洛舒然问了一个很复杂的问题。
“我的主人是谁?”叹了口气,重阳感觉自己的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
“虽然记不起名字了,可是我知道她就在这里,昨晚上她还在对宫女说这个冬天给我寻一个木盒子,里面塞上满满的棉花和被褥,好让我度过这个寒冷的冬天。”
重阳说着说着,音调就带上了笑意。
它的主人太傻,明明以前也是个妖,怎么就是听不见它说话呢?明明洛姑娘都能听见的,为什么主人就是听不见早上它说的不要出来呢?
最近重阳的记忆力衰退的越来越厉害,总是记不住事情不说,早上都懒洋洋的起不来。
它本以为自己已经提炼出来了灵识,就不会再有普通乌龟的冬眠期,还准备嘲笑主人的多此一举,却发现自己还是逃不过这个冬天。
“你刚才朝着那里张望,他坐在那里吗?”洛舒然看着重阳反应慢一拍,虽然心急可是也无济于事,如果重阳的主人是这里的某个妃子倒还好,万一是沈晖易这样的人,那可就棘手了。
“好像是在那个方向,可是人太多,我看不清楚。”重阳叹了口气觉得从寝宫爬了这么长的距离过来实在是精疲力竭,它现在一休息下来竟然有了些许的困意。
前肢捏紧,重阳振奋了下意识觉得刚才有些模糊的视线又清楚了些,才放下心来,它就害怕在这种好端端的日子里突然就昏睡过去,到时候可就真的喊不醒了。
“那你连他的名字也不说,怎么能找到他?”洛舒然简直要给重阳这副慢悠悠的样子气笑了,难怪它在门口左顾右盼那么长时间都找不到人,原来这家伙年纪轻轻,就像个老年人一样记不住东西,竟然把自己主人的名字都忘了。
重阳把脖颈安静的搭在凳子上说道,“我能感觉到她的气息,她最近身体里又多了个小生命,我是开心的,可是她总是笑得很让我难受,她似乎有什么心事。”
洛舒然听了这话,眼里闪过一丝震惊,从重阳三言两语的形容之中,她只知道一个人符合这些要求,“淑妃?你的主人是淑妃?”
她压低了自己的声音,可是其中的诧异还是掩盖不住,没想到到头来重阳的主人竟然是淑妃。
“淑妃?”重阳探头探脑的看着洛舒然,“她告诉我的名字好像不是这个,叫做灵什么。”
洛舒然看着重阳绞尽脑汁都想不起来,她心里定了定,知道重阳的主人十有八九就是淑妃了,不过淑妃告诉重阳的名字应该是她自己的字,也难怪重阳不记得,旁人根本不会也不敢叫淑妃这个名字。
她抬手按住重阳滑溜溜的头顶,声音带了些急迫,“你之前说感受到淑妃……你主人有危险,是从何而来的感知?”
重阳停止了思考,难得的郑重的看着洛舒然,“在我没有灵识之前我就发现我们一族可以提前感知到天气不寻常的变化,后来我被主人捡到了,带回了皇宫里之后,我发现还可以明确的感知到周围人的情绪,有时候梦里还能预知到未来不太好的东西。”
重阳顿了顿,“我以前是不认识连阁主的,也是有一次在梦里梦见了龙吟百草阁,我第二日才找到了那里,出乎预料的是,连阁主似乎对我很熟稔,给了我药之后还对我嘘寒问暖,可是没隔几日他也不见了,主人的病陷入了一个四结,我不知道除了连阁主之外还有谁能救她,但是现在也只能等着。”
洛舒然听了脸上不由得凝重起来,“那你这次也是在梦里预知到她有危险了吗?”
重阳点点头,“梦境里的东西虚幻飘渺,就算当时真切,现在也记不清楚了,我方才踏进凌波殿的时候就已经感觉到里面有两道来者不善的气息,不知道是不是针对主人的。”
见重阳讲话的时候信誓旦旦不像作假,洛舒然决定帮它,方才重阳低头慢吞吞诉说的样子她瞧着有些可怜,实在是不忍心让它独自为了自己一个不确定的预感而冒险。
“说不定你梦里的东西不准切,现在凌波殿这么多人,又怎么会出什么大事?”洛舒然沉默了片刻,开口问道,面前的盘中还放着沈修给她摆放好的水果,她动都没动一口。
从重阳的嘴里,她似乎知道了些什么可怕的事情,“淑妃的身体有恙?是因为怀孕而身体虚吗?”
“不是。”重阳一口否定了洛舒然的猜测,“主人从某天晚上开始就辗转反侧,她自己感觉不到,但是我能够察觉到她身上属于正常凡人的气息越来越不弱,只是因为体内的孩子还在帮着她分担。所以一时没有显露出来罢了。”
“那你之前去找连长风的时候,连长风怎么说的?”洛舒然蹙起了眉头,她不相信连长风神通广大到连病人不到跟前都能开出药来。
“连阁主说毒已入体,没有办法完全根结,只叫我注意主人身边有什么新的近身的小物件,上面可能带了毒,只要找到那个东西,就找到了根源。”重阳说着有些颓废的把头垂了下去,“我脑子不好,也转不过弯来,连阁主说的很明确,可是我就是找不到。”
“我甚至不知道毒是怎么进了她的身体,主人也听不见我说话,并不知道自己身体的情况,只有偶尔咳的厉害了,才会派人去找太医院的开几个止咳润肺的方子来。”
见重阳急得团团转,洛舒然大概也明白了几分,她扭头看向依偎在皇帝身边的淑妃。
皇帝的指尖捏着血红色的樱桃,更是衬得淑妃面色惨白,她的嘴脸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在对上了洛舒然视线的时候顿了顿。
“我知道你要找的人在哪里了。”洛舒然低声说道,重阳一听立刻兴奋的支起了脑袋,一动不动的看着洛舒然。
“但是你之前说的淑妃会沾染上的麻烦到底指的是什么?”
重阳眯着眼睛,突然动了下头,“我在梦里依稀记得还有刀剑和鲜血,这里面现在就有不太好的气息。”
它的声音陡然提高了,“方才我进来的时候还没有,可是现在却十分近了,这是怎么回事?不好!我要赶紧去主人身边!”
顺着洛舒然指的方向,重阳用尽了全身力气跃了起来,终于看见淑妃的位置,它的眼睛亮的发光。
洛舒然被重阳突然剧烈的情绪波动吓了一跳,她四下看看,并没有看见什么可疑的人,只是方才一直空无一人的戏台子上突然陆陆续续的上来了几个妆容夸张的人。
门口戒备森严,重阳从进来到现在,应该是不可能再有人进来的。
“太后在看你。”沈修皱眉,察觉到洛舒然一惊一乍的,还在对着个让人看来根本不存在的空气大呼小叫。
沈修无奈的扶着额头,胳膊肘碰了下洛舒然。
凌波殿里虽然表面上是坐着一群莺莺燕燕,但其实在暗地里皇帝的暗卫都是在看着的,不少全身着黑衣的暗卫都轻悄悄的伏在房梁上。
他若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运功,虽然可以短暂的看见洛舒然身边那只叫做重阳的乌龟,但他也会被发现。
所以他现在只能面无表情的看着洛舒然低声叽叽咕咕的自言自语。
“没事的,你动作别太僵硬就好。”沈修轻生安慰道。
洛舒然听了,立刻端正的坐直身子,连视线都不敢乱瞥,生怕被太后看出什么端倪。
“四王妃倒是个有心的,这次还带了哀家赏的镯子,果然还是相配的,这镯子带的不错。”太后轻轻合了合手,有些欣慰的笑笑。
洛舒然被沈修拉着赶忙倒了谢,太后难得的夸奖还真是叫她受宠若惊。
震耳的锣鼓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台子上等候了许久才出来的戏子一个接一个,有条不紊的甩弄着手上的东西。
舞刀弄枪之间都能听见嗖嗖的风声,看起来十分气派,太后看的倒是心情很好,洛舒然就不一样了,总是惴惴不安的,不知道哪里会窜出来什么可怕的东西。
“演的好像不太一样。”沈修皱眉,突然伸手拦在了洛舒然胸前,将她往后带了带。
“谁演的不一样?”洛舒然被沈修堵的向后退了些,背上硌着了硬邦邦的重阳。
她感觉到沈修身上散发出来毫不掩饰的杀气,但是针对的人肯定不是她。
“我看见了!洛姑娘你且坐坐好,我明白我感受到的那种不友好的气息是从哪里来的了。”重阳一向慢条斯理的语调突然变得有些仓促。
她张了张嘴,还没开口说话,就感觉到身后的重阳突然消失了。
洛舒然险些失重倒下去,还好被沈修即使的拉住了。
“不好了,重阳不见了。”洛舒然的脸上没了血色,她摸索着看周围昏暗的地上空空如也,明明是硕大的一只乌龟,却怎么都找不到踪影。
心头一动,洛舒然猛地抬头,看见房梁上有一道细小的黑影闪过,转瞬间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