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儿来的东西？”子覃蹙起了眉头，感觉到自己的力道被一个坚硬如同铁块的东西完完全全的挡住了，他再向前伸去能够听见血肉破裂的声音，却始终没办法碰到淑妃的身子。
而那个半人多高的东西正隐隐的散发出来一种让他畏惧的力量，子覃的脸色一白，不知道是把尾巴收回来好，还是就此直接要了淑妃的性命好。
子覃抬眼，淑妃胸口的薄烟纱完好如初，原本轻挽着的玉簪还被自己甩过来的尾巴带来的风给撕碎了，摔在地上裂成三半。
淑妃的额前飘下来一缕青丝，微微掩盖住了她震惊的神情。
她看着的不是子覃，而是卡着点一跃而起挡在自己面前的重阳，子覃的尾巴每深入一寸，淑妃的耳边就能听见喀嚓碎裂的声音，因为沾上了重阳的血，所以子覃透明的尾巴也在空气中缓缓的显现出形状来。
淑妃的大脑一片空白。
定了定神，子覃看清了面前挡住自己的东西，发现不过是一只普普通通的乌龟，他心底才刚刚浮现出来的危机意识瞬间消失了，看来他之前感受到危险不过是在自己吓唬自己。
他的嘴角带着讽刺的笑容，“看看你没了妖力之后都在做什么，连这等下贱没有意识的废物都捡回来好生养着，贴身带着都不怕被传染了简单的思想吗，莫不是皇宫这种慵懒的氛围叫你失了心智？”
子覃说着愉快的笑了起来，他的笑容愉快又放肆，“挡下了这一击，是这福薄之物用命给你挡的，接下来可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怎么总是有人迫不及待的想要为了你去死？你还有这么大的魅力，看来我还是小瞧了你。”他的脸上露出微微迷茫的神色，捏紧了淑妃的手腕，遥指着洛舒然倒在地上的位置，“你看，连在地上挣扎的那个凡人都要阻止我。”
“一个个把我当成什么东西？”子覃带着些嗔怒的说道。
“重阳……”淑妃抖着嘴唇，似乎根本就没有听见子覃一个人在念念叨叨些什么，她看着重阳的身体悬在半空有些焦虑的帮着它下来，想要伸手搂住重阳一个劲儿抽搐的身体，可是眼泪先一步掉了下来。
失去了妖力的她，就是如此的懦弱和不堪。
“灵婉……”重阳开着惨败的嘴唇轻轻念叨了一声，淑妃的眼角滑下来一滴泪水，有些急迫的靠近了重阳，想要听清它在说什么，可是瞬间模糊的视线叫她连重阳的样子都看不清了。
淑妃最开始捡到重阳的日子里，还没有失去妖力，所以是可以听见重阳说话的，她也知道重阳是有了灵识的妖，只不过还不能化形而已。
她曾经在房里悄悄的问过重阳，为何你活了这么久还不能够化形。
重阳还故作老成的叹了口气说道，它还年轻，所以若是她一直待在宫里终老，它便能够一直是陪伴在身边的乌龟，伴她终老。
如今，这个愿望怕是不能实现了。
从失去妖力的那一天开始，淑妃就听不见重阳说的话了，可是重阳的眼睛还是能够告诉她心里在想着什么。
现在重阳的眼睛紧紧的闭着，她能够感受到重阳的痛苦，却无济于事。
子覃一掌多宽的尾巴径直戳穿了重阳坚硬的外壳，原本是它保命的外壳，现在却变得弱不禁风，如同纸糊的的破烂灯笼如今被戳了个稀巴烂。
尾巴接触的龟壳碎出了上百道狰狞的裂痕，但是看这般惨烈的样子，重阳早就该死了，不过它的身体还在微微的颤抖证明它还活着。
原本还没把重阳放在心上的子覃正缓缓地抽离他的尾巴，但是尾巴尖感受到了一阵刺痛，他的面色一僵，用大力推着死缠着不放的龟壳，脸上带着些恼羞成怒的意味，可是不论他怎么用劲，重阳的力道就是丝毫不放松。
“灵婉，你来。”重阳死死的抱着子覃的尾巴不放，它的脑袋从龟壳里面伸出来，宽大的前肢在剧痛中哆哆嗦嗦的攀上了淑妃的肩膀。
它想起来了，方才子覃的声音喊得那么大声，它就算是脑子不好使，也想起来淑妃曾经告诉过它的那个名字了。
这个名字它还是头一回叫，估计也是最后一回了。
有些费力的睁开眼睛，重阳的眼底带着温柔和些许的疲惫，它感觉到淑妃的手心带着淡淡的凉意和潮湿。
这么骄傲的女子，怎么会哭了呢？
“我的胸口有一个符阵，是我家族里祖传的保命之法，当初是你救了我，我从那日开始就已经无依无靠了，身边只有你。”
“如今我被这猫妖戳穿了灵体，估计没有多余的时间了，要这符阵也没有多大用处，你把手放在我胸口的符阵上，便可保下你的命，这妖怪接下里就再也碰不得你，你快些回去，我拦得了他一时，拦不了一世。”重阳说着，呕出了一口血，它轻咳了一声把血咽回去，接着慢条斯理的说道。
拉着淑妃的前肢下意识的卷曲起来，似乎是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重阳不停的张着嘴，想要对着淑妃多说一些话。
“你身边应该还有个叫你身子虚弱的小物件，可是我无能，至今没有……”重阳胸口疯狂挣扎的尾巴叫它的胃里翻江倒海，面色一白，重阳顿了顿，重新开口说道，
“我至今还没有找到，所以你自己一定要多加小心。”
淑妃一个劲儿的摇头，知道重阳是在交代后事，所以她根本就不想听，意味这样重阳就不会死了。
她抓着重阳的前肢，就是不肯往胸口放。
淑妃不明白为什么这一会儿突然能够听见重阳说话，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普普通通的重阳能够用身躯镇住堕魔的子覃，这分明是连她的爹爹都没办法做到的事情。
“重阳……”淑妃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一个劲儿的重复重阳的名字，这个名字是她给起的，不过才跟了重阳短短的一年半载，为什么如此短的时间里，它就要消失了？
她还记着自己当年碰见的重阳是一头雾水，轱辘轱辘从山坡上滚下来的糊涂小乌龟。
而不是现在面前这个快要咽气的，还笑着看她的傻气乌龟。
耳边传来子覃阵阵恶毒的咒骂，淑妃走神了片刻就感到手被一股大力强行按着贴到了重阳冰冷的胸口上。
手心在触碰到阵法中央的时候猛的传来滚烫的温度，叫她几乎要下意识的拿开双手，可是重阳用尽了最后的力气把淑妃的手完全的按在了阵法上。
“此阵只能保你远离魔物，人界的一些凡俗之物带来的重伤却无法避免。”重阳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慢。
很快它就在淑妃的面前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原本一直勒着她的力道也完全松开了，淑妃瞪大了眼睛，喉咙里发出难受的声音，像是堵了块海绵，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这烦人的东西终于死了，接下来看还有谁护着你……”子覃也感觉到之前一直绞着他的力道没了，嘴角顿时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正准备把尾巴抽出来却发现一件可怕的事情。
“这是什么！”他紧紧的捏住了从尾巴上传来的快速的金色的光芒，现在没有人控制它，所以金光在空中乱挥的八条尾巴里乱窜，所过之处就引起子覃的一阵剧烈抽搐，瞬间八条尾巴都失去了知觉。
淑妃闭了闭眼睛，收回手心时看见正中央宛着一片花瓣。
她低头看花瓣，花瓣就隐隐地闪着金色光芒，四肢百骸也流过一阵暖意。
“这么久没见了，你怎么还是这么蠢，一点长进都没有？”这边洛舒然正寻思着身体上的力量究竟是怎么回来的，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几乎叫她热泪盈眶。
“小白？”洛舒然扭头只对上了空气。
声音分明就在她的身边，她却看不见小白的身影。
“别白费功夫了。”小白的声音带着些得意。
洛舒然闭上了眼睛能够听见小白说话间带着的吐息声音，所以知道小白就在她身边。
“为什么不让我看看你，这么些日子来还一直躲着我。”洛舒然听了小白的话也干脆平视前方，开口问道。
小白叹了口气，“我不希望你看见我现在的样子，可是比原来丑了千百倍。”
洛舒然听了皱眉，似乎没听懂小白到底在说什么，小白就把话题绕开了。
“本来是不想要你掺和进这种事情来的。”它意有所指的就是面前淑妃和猫妖的斗争，“这是他们家族的事情，不过我看只猫妖对你倒是情深意重的。”
“我与淑妃见过几次，她的人很好。”洛舒然言简意赅的说了句。
“不该啊。”小白的声音微微一低，嘴里喃喃的念叨着，“猫妖一族除了对自己的心上人，对其他人都是十分冷漠的，怎么会对你上心了呢？照理说她该是爱上了这里的一国之君，那千不该万不该来关心你啊。”
小白琢磨不出个所以然来，对着洛舒然悄声说道，“方才救了她的乌龟可不是一般的，我之所以不想让你掺和进来就是因为今天闯进来的这只猫妖是堕了魔的，堕魔之后的力量可是为妖时的千百倍，一时不慎就会失控，这一只很显然就是没能够控制好，要不然也不会被乌龟身上带着的仙气所重伤。”
“仙气？”
“这种老实巴交的乌龟本来就是惩戒堕魔之妖的仙人的左膀右臂，它既然是已经有了灵识的乌龟，就算只活了一百多年，这种家传的法子多多少少也是会一点的，不过它以身相救的行为还真是有些愚钝了。”
“愚钝吗？”洛舒然的嘴里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