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不算愚钝。”洛舒然的话语里带了些怅然若失,“只算得上是心心念念而后独赴黄泉。”
她想起了之前重阳慌乱的找着淑妃的样子,像是知道快要守护不住自己最珍贵的东西,拼尽全力也要来见最后一面。
只是没想到这最后一面不是淑妃的,而是重阳的。
知道小白不认识重阳,自然也不能理解重阳究竟在做什么,人都是自私的,大难临头各自飞,谁还顾得上谁。
哀莫大于心死。
捏紧了袖子里被捂热了的纸袋子。
洛舒然不知道小白站在什么位置,淡淡的开口说道,“既然之前不愿让我参与进来,为什么还要出手救我,一开始别让我进的来不就好了吗?”
洛舒然微微垂下了眸子,这种像失明了一样的感觉让她很不习惯,“反正你离开了之后变的神通广大,还有什么是你做不到的?”
她说着突然自嘲的笑了笑,小白离开了她果然是最好的选择,连长风也算不上骗了她,至少现在小白活生生的出现在她的身边了。
既然如此,就证明之前那几次救她于水火之中的确实就是小白,难怪她就算是昏迷的时候都能感觉到熟悉的气息。
原来她不是在做梦。
听出了洛舒然言语中的嘲讽,小白给她气的哭笑不得,“我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得心应手的应付的来,像面前这只,就是实力远超于我的魔物,和那只臭狐狸一样身上有那种令人不爽的味道,就算是借助了死狐狸的力量也不一定打得过他。”
小白嘴里嘟嘟囔囔的说了些抱怨的话,叫洛舒然听不清楚。
“堕魔果真如此厉害?”洛舒然把视线放在了子覃身上。
此刻重阳身上残留下来的那道仙气在子覃的八条尾巴里来回逃窜,男人的表情痛苦,看得出这没有办法抽离出来的仙气给他带来了多大的束缚,能够拖的住他的脚步,重阳应该也能安息了。
“如今重阳的仙气让他的能力大大削弱,这家伙除了乱挥乱撞应该是半点用都没有了。”小白的语调轻松。
方才子覃发狂的样子竟然让他一瞬间联想起另外一个人,小白微微一怔,立刻甩了甩脑袋把那些杂念甩出去。
这世上的堕魔之人,无非就两个原因。
要不然是憎恨自己的软弱带着复杂的心理想要变强,要不然就是为情所困。
这些戏子的嘴里唱的不也就是情深不寿。
情之一字,害人不浅,更何况面前这只不过是把情挂在嘴边上自欺欺人而已,他归根到底不过就是想要变强,要不然怎么会在看见了他心心念念的人的时候还没有办法恢复神智。
看来那只死狐狸在这方面还是比寻常迷了心智的魔物要好上一些的。
感觉到心里莫名其妙有了一些优越感,小白唾弃了一下这种想法,赶紧开口问道,“你还想着去救那个女子吗?”
洛舒然微微点头,淑妃既然还活着,她就不可能坐视不理,重阳都已经为了她而死,淑妃是肯定要带走的。
“她的位置离那家伙实在是太近了,你若是贸然过去有些危险。”小白看洛舒然蠢蠢欲动的样子,立刻出言制止了她。
此刻淑妃失声痛哭,她的手颤抖的抚摸着重阳的壳儿,现在看来如此脆弱的龟壳在重阳闭上眼睛之后全都化成了粉末。
除了面前的一堆粉末,不远处还安静的躺着一只粉白色的小猫妖的尸体,尸体的心口处开了个大洞。
这是方才淑妃的婢女死了之后被直接打回了原型,原来也是只千辛万苦修炼成人形的猫妖。
看着面前横躺着的东西,淑妃觉得自己心上缺了一大块,她有些惊慌的伸手去抓住粉末,却发现捏的越紧,它们流失的就越快,似乎是在和她作对一样,很快淑妃的手里就什么都不剩了。
浅灰色的粉末在地上团聚成一片,看起来卑微极了。
耳边还回响着小白说的一句,别回首。
淑妃闭了闭眼睛,冰凉的泪水砸在了地上,泪水融入了龟壳碎裂的粉末里很快的消失不见。
“该死的贱人害我……”子覃睁大了眼睛看着她,嘴角溢出深红色的血,恶狠狠的说道。
他费力的伸出一条尾巴想要触碰淑妃,可是一旦动作,身体里的仙气就流窜的更加厉害。
子覃低声怒吼,“不得好死,全都不得好死。”
话音刚落,他周身就迅速的燃起缭绕的紫气,勉勉强强帮他压下了身体里的仙气,子覃的嘴角勾起了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
“既然今天动不得你,以后再来也不迟,不过我今天来了不带走几条人命不舒服,这女人你在意,我就当着你的面杀了她。”子覃说着低低的笑了起来,声音阴森可怖,说的女人赫然就是隔岸观火的洛舒然。
淑妃因为之前重阳的符阵,所以身边带着一层像是保护罩一样的东西,子覃近不得身。
洛舒然正愁着怎么让淑妃出来,突然被子覃阴冷的视线盯上,后背一凉。
破空声响起,她的面前突然出现了一条狰狞的尾巴,尾巴里还时隐时现着淡淡的金光,尾上的毛发疼痛的卷曲起来却执拗的朝着自己这里过来。
因为子覃的速度太快,洛舒然的身体一时间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尾巴从她的眼前划过。
子覃似乎是打定主意想要来迫害她了。
“他还真是来劲儿,把你当成软柿子捏了。”洛舒然听见耳边传来小白的一声冷笑。
带着强劲力道扑面而来的尾巴在离洛舒然半指的地方停了下来,洛舒然看见尾巴上凹下去一块地方,看起来像是被人手紧紧地捏住了。
洛舒然垂下了眸子,微微向后退了一步,藏在袖子里的手翻找出了之前准备许久的东西。
“看见你了。”洛舒然装出轻松的语调,伸手在虚空中一抓,果真摸到了实体的东西,她眨巴了下眼睛,觉着手底下的触感有些不太对头。
小白毛茸茸的身体呢?怎么变成这种光溜溜的胳膊了!?
洛舒然微张着嘴想起来方才小白吐槽的丑了千百倍,不由得有些失笑,看来连长风之前说的变成人形还真的是确有其事。
“看见我了?”小白有些摸不着头脑,声音从洛舒然的头顶传来,他慢悠悠的把洛舒然抓的牢牢的两只手卸下来。
“既然这魔物已经过来了,你就快带着那女人离开,这魔物在这里所有的普通人身上都下了短咒,今日一过,你们便会忘记所有。”小白的声音冷静万分,子覃的手臂被他抓着动弹不得,给了洛舒然离开的机会。
“你也不会记得我今天来救过你。”小白说着叹了口气,“越是危险的地方你就越是喜欢闯,就不能让人省点儿心吗?”
“我连你也不会记得吗?”洛舒然原本脸上带着些恶作剧得逞的笑容瞬间一僵,“难道不是只不记得这男人吗?”
“想的倒美,是今天所有发生的事情都会忘记,要不然我怎么还会明目张胆的出现在你面前?”小白无奈的说道。
“不会的。”洛舒然的脸上严肃了起来,斩钉截铁的说道,“我不会忘记你的。”
“这可由不得你,该忘掉的终归是要忘掉的。”小白笑出了声来,轻而易举的把手里子覃的胳膊扭曲成一个怪异的样子。
“你是谁?”子覃的眼睛愤怒的看着空气中不现身形的小白,“你竟然敢拦着我!”
就算是重阳能够在凡人面前不现身的力量他都能够一眼识破,可如今小白的路子他却是半点儿都看不出来,子覃的声音有些颤抖,他从小白的身上感受到了强大的同类的味道。
味道明显存在,却不浓重。
子覃发出一声尖锐的怒吼,另外的七条尾巴一股脑的朝小白这里冲了过来,发出咆哮的声音。
小白冷冷一笑,腾出一只手,力道温柔的把洛舒然往淑妃那里送了送,低声说了句,“快走,这家伙我来解决。”
洛舒然微微颔首,脚底下的步子有些慌乱。
她低头看见自己的手心,只剩下一点点痕迹的白色粉末,一直狂跳的心才算放了下来。
双手绞着放在身前,洛舒然的脑海里反复的想着小白方才落寞的语气,趁着它不注意摸出了个瓷瓶子,指尖在瓶壁上摩挲了两下,一咬牙闭着眼睛把里面冰凉的液体灌了下去。
出乎洛舒然预料的是,这次乐茗给她配来的药竟然没有半点苦味,尝到嘴里反而有些甘甜的青草味道。
洛舒然把东西收了起来,药汁儿下肚之后一点感觉都没有。
砸吧了下嘴还没品尝到什么,药汁儿就没了。
洛舒然走到淑妃边上,看着她还不死心在地上一盘散沙里面捣鼓着什么,似乎在翻找什么。
洛舒然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淑妃娘娘,此地不宜久留,我带你先出去。”
洛舒然低头就对上了淑妃满是泪痕的脸,到了嘴边规劝的话语又哽住了。
“我知道。”淑妃的情绪突然变得平静了下,她从胳膊上撕了块布下来,小心翼翼的从地上的粉末里捧了些许装在布里,再仔细的打上一个活结。
淑妃每做一个动作,她手里的粉末就会散落一些,到最后,布包里留下的少之又少。
淑妃把布包贴着心脏放好了,又从地上捞起了那只死的透彻的小猫的尸体,轻柔的放在掌心里。
明明她才是将死之人,却有两条无辜的命为了救她而枉死。
一赔二,这买卖做的不划算,这两个都是十成十的傻子。
淑妃的睫毛颤了颤,把怀里已经凉透的猫搂的更紧了些,脸贴在沾上鲜血的毛发,无声的泪水隐在了里面。
“她这辈子跟着我,一心想着伺候我,无依无靠,我不会让她死也没有个好归处,回去将她安葬才算了却我一件耿耿于怀的事情。”淑妃的眼里平静如同一潭死水。
看着她痛苦的样子,洛舒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微微点头,一只手搀扶着淑妃的胳膊,隔着薄如轻纱的衣服她察觉到淑妃浑身发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