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小巧听闻这熟悉却又显得极其陌生的声音,不由向后仰仰身,噎了个结实,脸儿也白了,气都喘不上来。
”这位姑娘瞧着面生,为何会在这里?“正南又开口问道。
瞧着面生?
这话倒激怒了种小巧,她登时柳眉倒竖,双手叉腰,冷笑道:”哎,这才几天不见,就瞧着面生了?敢情周大公子这是攀上了高枝,不打算认我们这些无用之人了?“
周正南歪歪嘴角,摇下头,却不再理她,自转过脸去自吹他的箫去。
种小巧这一口气出不来,差点噎死自己,指着他的背影道:”若是有旁人,你不认倒罢了,怕只怕露了馅报不了仇,可现在明明跟前再无旁人,你为何还是不肯相认?
你不认我也就罢了,我原与你也没什么大交情,可你不该不认周老爷,他虽然不是你亲爹,可对你也有养育之恩,你为何会如此绝情,难道有什么隐情不成?“
周正南却仿佛没有听见一般,吹了几声箫,大约嫌种小巧一直数落他有些烦,竟收了箫管,迈步离开。
”周正南,你站住。“种小巧上前一步,揪住他的衣袖,
这衣袖向上一展,露出手臂来,那臂腕处一处明晃晃的褐色胎记便露了出来。
周正南伸手推了种小巧一把,扯回衣袖,也不答言,又往前走去。
”我不信世上竟有如此相似之人,竟连胎记都会长的一模一样。“种小巧被他这一推,一个趔趄扑到栏杆上,险些翻身跌进那荷塘里。
见他还是不离她,只顾往前走,不由惹起伤心来,鼻子一酸,倒想掉眼泪。
周正南的脚步驻了驻,扭头瞧她一眼。
”此处再无旁人,你倒是说实话,究竟是不是正南,也好叫我们都死了心再不来聒噪你便是。“种小巧直了直身子,拖着哭腔追问道。
只见那周正南一拱手,开口回道:”在下乐活,自幼在公主府长大,是府中的乐师,并不是姑娘嘴里的什么正南,
想来你与前几日在围猎场里那个纠缠我的男人是一伙的了?
在下也觉得遗憾,并非你们要找的人。“
说完这话,便又不理种小巧,竟一径走去,再不回头。
种小巧双手抱着栏杆,伸手朝自己脸上狠狠扇了一巴掌,疼的很,并不是在梦里。
她是真的遇见了一个与正南一模一样的却说自己不是正南的男人。
这声音这模样还有那胎记,分明就是正南,可这熟悉的声音说出的话却是那样陌生,一点感情也不有,若说是装出来的,那正南这演技也实在是太高了。
”世上竟然真的有如此相似之人?反正我不能够相信,你一定就是正南,别想给老娘耍歪心眼子!”种小巧拭把泪,扭头往回跑。
周老爷也并没有说错,也许周夫人说的也对,他就变了心,不想认他们。
也许他这么做,只是为了保护他们,所他的身世连累他们。
可他怎么也不想想,这该多伤周老爷和夫人的心?就算他再不想连累他们,趁这无人之时,也该说清楚不是?却怎好装出这一幅完全不认识的架势出来?
种小巧心里想着这桩蹊跷事,无精打彩的沿原路走回去,本也不是内急,不过找个理由出来找人。
故也没去西边,直接沿着廊下走回正厅外。
厅中却已经没人了,只门口立着两个小厮。
种小巧上前询问这人都去了哪里。
两个小厮便笑道:“姐姐是魏少爷带来的丫头子罢?魏少爷去操场的时候,特意嘱咐过我们,一定要将你送过去,请跟我们来罢。”
说着,便带着种小巧往东面而来。
种小巧便问道他们:“二位小哥,所有人都入选去了操练场么?”
“那可没有,淘汰了两位,也真是太没出息了,还没怎么着他们,就吓的腿都哆嗦起来,额头冒冷汗,我们公主又不是老虎,至于这样么?这样的人可还来参的什么选,不够给爹娘丢人的。”一个小厮笑道。
“公主她,她亲自过来瞧了?”种小巧好奇的又问道。
“当然亲自过来瞧的,公主此番是必要选称心如意的郎君,故诸事必是亲力亲为。”小厮得意的回道。
说着,便也来到了操练场上。
此时,这些公子们却都换了铠甲护统,正轮流比赛骑射。
却还没轮到魏纯至,他正手里拄着长弓,与一位捧着箭矢的侍女搭讪着。
这魏纯至嘴里只顾胡说八道,那侍女却只管绷着一张脸,目不斜视,并不答话。
他正自说的絮烦,抬眼见种小巧走了来,忙招手将她叫到跟前来。
种小巧走过去,见在廊下见过的那个小丫头喜儿也在,正立在魏纯至身边一眼不眨的瞧他,便上前打个招呼。
那小丫头见了她,也自高兴,上前拉着她的手,笑道:“上个茅厕也得这么长时间,我还以为你被这行宫里的狐狸精勾走了呢。”
“这地方太大,七绕八拐的差点迷了路,可不正是遇着了狐狸精么?”种小巧低声笑道。
“啊?什么样的狐狸精?”喜儿来了兴致,笑道:“这行宫之中真的有狐狸精?我住了这么久为什么都没见着一回?”
“男狐狸精!披件雪白的长袍,头发黑的漆染过一样,也不束冠,只那么披在身后,正对着水吹箫,看见我过去,就那么攸的一下就不见了。”种小巧趴到她的耳根子低下吃吃笑着说道。
喜儿闻言,哈哈大笑起来,直笑的弯腰捧住了肚子,伸手指着她:“你这个丫头,当真是有趣,我好久都没笑的这般痛快了。
那是个活脱脱的大男人!怎么到了你嘴里,就变成狐狸精了么?”
“人?他竟然是个人?”种小巧怔一怔,摇头:“不对,端不是个人,我也算是个识路径的,在来这里之前,不是我吹,这么大的凤城,从南走到北,从东走到西,从来就没迷过路。
可为什么一走你们这行宫,就迷糊了呢?直冲着那边就去了?难道不是那狐狸精下了迷药想哄我过去吃了我?”
喜儿越发笑的立不住,一屁股坐到地上,笑的前仰后合:“那他为什么没有吃你,倒又放你回来了?”
种小巧再怔一怔,一脸想不通的奇怪神色:“这却也是,大约是因为我大喊一声有瑞阳公主在,凭你什么妖精,还不赶紧掩身,否则贵人一到,必将无处遁形,死无葬身之地!”
喜儿听她说的一本正经的,这一通笑,直笑出眼泪来。
魏纯至见她们说的热闹,也凑过来,将手随便往种小巧肩膀上一放,玩着她的发梢,问着她:“你们说什么呐?这么热闹,把这位都笑的趴地上起不来?”
种小巧本能的往后躲一躲,不让耸的手搭上肩,可魏纯至却硬是使个眼色给她。
种小巧无奈,只得忍上一忍,任他的手搭在肩上,可身子却不自主的僵硬起来,放松不了。
喜儿饶有兴趣的瞧着他们俩,分明是看出了其中的端倪,爬起身来,拍拍衣服上的灰土,指着魏纯至笑道:
“看你长的威武,像个男人,你可能帮我做件事?”
魏纯至斜眼瞟她一眼,他倒是早就看见她了,也知道她自从来到这操场上,那双眼就没离开过他身上。
可这孩子罢,长的实在是勉为其难,他实在是下不得手,没兴趣跟她勾搭。
如今见她主动上来撩他,忽然就觉得给了自己面子,那颗花心便活络起来,嘻嘻一笑,说道:
“敢问姐姐芳名?要在下与你做何事?”
“我是公主的贴身侍女喜儿,因才刚听小巧说这行宫中有狐狸精,也想过去瞧瞧,却又害怕一个人过去,你能否陪我一起去后花园子瞧瞧去?”喜儿正色道。
“不会吧?这样也行?”魏纯至傻了眼,他就算个无赖了,可比起这喜儿来,他那点无赖可算个屁!
这小丫头才是个真正的无赖!这么奇葩的理由都整的出来,也算是个人物。
“喜儿,喜儿是吧,这名字喜庆,我喜欢,不过呢,这就要轮到哥哥我骑马射箭了,实在是不能奉陪,你看这样行不?我让小巧陪你去,她不是看见过么?
她必是不怕的,让她带你去。”魏纯至傻兮兮的说道。
“不行,让小巧在这里替你排着,等快到你了,再叫你回来,反正你是最后一个,不着急。”喜儿道。
“快去,她这号人物可得罪不起,公主的贴身侍女,若是得罪了她,你还想不想活着走出去了?”种小巧捅捅魏纯至的后腰,悄声道。
这声音却分明有些大,被喜儿听了去,小眼睛一骨碌,双手叉腰,得意的笑道:“就是这样,你若是不从,我这就告诉公主,你要非礼我,让她将你关进大牢问罪!”
魏纯至一听这话,那是三魂走了六魄,朝她连连拱手,苦笑道:“我的小姑奶奶,在下陪你去找狐狸精去,别说是找狐狸精了,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定在身边陪着。”
“这可是你说的,我可听的真真的,就是刀山火海也要陪在我身边。”喜儿翻着白眼,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