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干啥不让我说出来?你以为这些年我还看不出你那点小心思来?你喜欢周少爷,周少爷怕也是真心喜欢你,你不敢嫁,他倒也不敢娶。
现如今他弄成这样子,你这傻子只管拼了命的往前冲,就是救了他,又如何?人家可是平南王的儿子,皇室贵胄,当真有一天平安了,还会记得你是哪个?
保不齐也只跟这朱蕴一样,能把你买回去作个妾就不算是有良心的了。“
种大娘扯开闺女的手,不满的嚷道。
种小巧被她这高声唬个半死,好歹将她拖进里屋,关了房门,嗔怒道:”你这般高声是要作死么?那大牢还没坐够是不是?“
种大娘气乎乎的坐下喝茶,灌一杯凉茶下肚,方又说道:”我这作娘的也是心疼你,你自喜欢他,我可有什么办法?咱这样的人家,倒能攀得上?“
”攀得上,大娘,有什么攀不上的,我与正南他娘也不过都是给人作奴仆的,正南是我周某人养大的,这婚事自然要听我的,只要我周某人有一口气在,就决不会让他另娶他人。“
周义仁推门进来,信誓旦旦的说道。
种大娘立起身,诧异的瞧他一眼。
周义仁上前两步,自怀里掏出笔墨纸砚来,自铺到桌子上,自己开始研墨,边对种大娘笑道:”种大娘,你说这契约该怎么写,我就怎么写,写好后我摁上手印,再盖上印信,与你存留如何?“
种大娘见他说的诚恳,却又有些不好意思起来,长叹一声道:”周老爷,你也别怪我拿这个要挟你,不去救你儿子,我这闺女实在是可怜,你也知道,她哥哥不成器,这个家全靠她一个人撑着。
成天抛头露面的,辛苦不提,她也并不图男人家的钱财,一心想过个一夫一妻的生活,
她这点心思,我这个作娘的再清楚不过,可我帮不了她,总觉得亏对了她,我们这样的人家,有这种想法岂不是痴人说梦?要她嫁个老实的庄稼汉子生意人罢,她又不甘心。她若是能托生到那大户人家主母的肚子里,妥妥的一个人物,就是做个娘娘也可能。
如今却只沦落到这等田地,只能与人为妾,我这心里怎能不难过?“
种大娘这一说,种小巧倒是撑不住,先自哭了起来。
倒底是她亲娘,虽说平日里尽骂她,可这心里却明镜似的,什么都清楚。
一直不肯面对现实的,是她种小巧而已。
”种大娘,休要烦恼,这俩孩子的事,我就说了算了,待正南回来,就让他们成亲,我先写了聘书,你自收好,再不推脱。“周义仁低头飞快的写下聘书,摁上手印盖了印信,吹干墨迹,展开给种大娘看。
种大娘瘪嘴表示不识字。
周义仁便一字一字的念与她听。
念到种小巧的生辰八字时,种大娘不由呆上一呆,疑惑的问他:”周老爷,你是如何得知巧儿的生辰八字的?我记得我并不有告诉你啊。“
周义仁笑道:”大娘啊,这事说来话长,我家正南看上小巧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孩子倒也是个情根,之所以一直没说出来,就是因为自己已经订过婚的缘故。
他也知道小巧的心思,不肯与人为妾,于他自己心里,也不想让小巧作妾。可天公不作美,当初他们俩是有缘无份,不能够在一起。
如今可算好了,那作恶的自得了恶报,婚也退了。正南此番若能回来,不用我说,他自会向小巧表明心迹,娶她过门。“
种大娘按过他手里的聘书,仔仔细细的折好收到袖子里,脸上露出欢喜的笑容:”周老爷,你这话我可是当真的哈,这聘书我自收好,也算是个定物,你现在正逃难,聘礼什么的可就算了,一切等事情平定了再说。“
种小巧见她娘越说越不像,扭身出了屋,自去行宫要帕子针线去。
”你瞧瞧这孩子,还害羞呐。“种大娘指着小巧的背影笑道。
”可不是,脸都红了呢。“周义仁也跟着笑起来。又说几句闲话,方才迈步回房。
周安人却独自坐在炕边垂泪。
周义仁知她是心疼儿子,不由长叹一声,收了笑,慢慢劝道:”我知道你不甘心找这样的儿媳妇,正是你那话,只要儿子平安,就算是找个麻油娘又如何?你也别自找烦恼,我看小巧那孩子还好,模样自不必说,性格也狠好,也未必就配不上正南。“
”话虽如此,我也明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理儿,只是这叫我死后如何有面目去见王爷和王妃大人?他们必是不能够同意的。“周安人哭道。
”王爷和王妃大人都是明事理的人儿,再说了王爷不也是出身贫寒么?只要那孩子会持家,好生养,能为郑家开枝散叶也就没什么可再挑剔了不是。“周义仁道。
”话虽如此,可终究是人落平阳,也没什么好争的,我现在只希望正南他,能平安脱了这一劫,其它的以后再说罢。“周安人哭道。
夫妻两个一时对坐无言,心生悲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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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小巧一径来到行宫,禀明来意,未见到公主,倒是魏纯至晃晃悠悠的走出来。
”怎么是你?公主殿下呢?“种小巧问他。
”说是有事,出去了,弄的挺神秘的,我要跟着去,也没让。“魏纯至懒洋洋的回道。
种小巧失望的叹口气,打算往回走。
魏纯至扯住她的袖子,叫:”别走啊,陪小爷玩会儿,这行宫虽大,里面的人却无趣,开不得玩笑,也不敢玩骰子,无以解闷,快闷死小爷我了。“
”里面漂亮姐姐妹妹多的是,你为什么不找她们玩?”种小巧撅嘴道:“我还有事,恕不奉陪。”
魏纯至变成苦瓜脸,唉声叹气:“我说你这个人罢,当真是忘恩负义之人,我这刚救了脱了苦海,你便翻脸不认人,连陪我说句闲话都嫌烦。”
种小巧被他说软了心,摊手笑道:“我并不是翻脸不认人,不过是真的有事不能陪你玩。”
“哎,你不是想见那个乐活么?他病了正发烧呢,我领你进去瞧瞧他去?”魏纯至忽然说道。
“什么?病了?昨儿进来看他还好好的,为什么就病了呢?“种小巧露出一脸苦闷来。
”你不要着急,据这里的人说,他那个人就那样,三日两头的病,不是发烧就是头疼肚子疼的,刚开始的时候公主还拿着当回事,又是陪着又是亲自熬药的,这病的多了,便也习以为常,不理会了,只让御医开了药,让药房煎了,说是吃过几付便好了。“魏纯至笑道。
”你带我进去瞧瞧去。“种小巧推他往里面去。
魏纯至带着醋意噫一声:“我可要再说一句,我问过好多次了,这人真不是周兄,就是个乐师,你可不能因为他长的与周兄相像,便失了主张,硬贴上去受气。“
“这个却不用你操心。”种不巧回道。
说着,便也来到乐活住的地方。
魏纯至也不让人通报,径带着小巧走了进去。
这个人倒是自来熟,走到哪里也混得开,不过来了行宫一两天,竟然得如此放肆起来。
连种小巧心中都暗自佩服他的行事。
“乐兄,你瞧谁来看你来了?你一见她呀,这病保管好了大半。”魏纯至人未进卧房,先大声喊起来。
一个小丫头掀帘子走出来,手指伸到唇边嘘一声:“先生刚睡下了,休吵。”
她这话音未落,只听里面传来弱弱的一声:“小意,让他们进来罢,我这头疼的厉害,并没有睡着。”
这小意闻言,方才撩着帘子,放他们进去。
乐活半卧在榻上,面色苍白,有气无力的虚弱模样,见他们进来,伸手指指榻对面的椅子,招呼他们坐下说话儿。
种小巧望着那张熟悉的脸,鼻子一酸,眼圈子便红起来,想开口问问他觉着怎么样,话却哽在喉咙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种姑娘的事解决了?”倒是乐活先开言问着她。
种小巧听他如此说,转眼去瞅魏纯至。
魏纯至耸耸肩膀,嬉皮笑脸:“是我告诉他的,我在这里闲着没事,好容易找个能聊天的,自然什么都想跟他说。”
“你,你好好养身体,这些事不用你操心。”种小巧说道。
“种姑娘可将那些聘礼退了回去?”乐活又问一句。
种小巧闻言,心中不由叫一声苦,这一天忙东忙西,行宫便跑了两趟,竟然把这事给忘的死死的。
她人不进朱府,东西自然该退回去,否则她这有理也要变成没理了。
“多谢乐先生提醒,你好生养着,我这就回去办这事,回头再来看你。”种小巧起身告辞。
“让纯至送你回去罢,他主意多,若那朱府找事,也好有个帮手。”乐活也不留他,只轻轻的说一句。
“好好,我去,我跟她去,待公主回来问起,乐兄你可要替我多担着点儿。”魏纯至早在这行宫里拘的两眼冒火,听说有机会能出去,自是开心的要命。
“快走罢,人都已经回来了,若这东西再不还回去,指不定生出什么事来。”乐活说道,一句话未完,却连着咳嗽了好几次。
种小巧这心便跟着他这咳嗽声飞了起来,难过的要命,眼泪不知不觉的流下来,哽咽道“你,你好好吃药,好好养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