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小巧听魏纯至这一说,心中自也凉了半截。
他哥这回子可真正是没办法脱得这官司,必得论个盗窃之罪坐牢了。
“魏少爷,求你跟官老爷为我那傻大哥说几句话罢?念他是初犯,又情有可原,从轻发落才好。”种小巧低声央求道。
魏纯至眨了眨眼,笑道:“这个倒没问题,想将人保出来,又不落人口实有些难,若说弄个从轻发落,却容易,我这不刚入了公主大人的慧眼么?说不定以后就是公主驸马了,知府大人这两天上杆子巴结我爹呢。
你说这人也是怪了,就算我做了这驸马,能与他们什么好处?你是没瞧见,我爹啊,如今那尾巴都翘上了天,走路都是四方步,俨然皇亲国戚的架派,也真正是好笑。”
“休要胡说,哪有这样说自己亲爹的,大逆不道!”种小巧忙说道。
魏纯至嘻嘻笑一声。
”也不知我哥在里面可受苦没有?“种小巧望着衙门大门,叹一声。
”种姑娘,你太小瞧小爷了罢?有我在,继祖兄能受苦?实话跟你说中,若不是我现在要端着身份争这个狗屁的驸马,小爷立马便能将人保出来,你信不信?“魏纯至开启了吹牛模式。
种小巧也不与他理论,由他自吹去。
两人正要往回走,只见小桃红从衙门里走出来。
种小巧抬眼瞧去,见她上身穿着件素色麻布短衣,下面一条旧的百褶裙,黄黄的脸,不施一点胭脂,越发显得楚楚可怜,这心中自也有些怜惜她。
小桃红倒也看见了她,却只作看不见,扭身要往旁边的道口拐去。
种小步紧跑两步追上她,扯着她的袖子,问道:”姐姐,你为什么要躲我?这是要到哪里去?“
小桃红苦笑一声,抬起袖子半遮了面,低声道:”没有躲你,只是没瞧见姑娘罢了。“
”姐姐,事情我都知道了,你哪儿也别去,跟我回家。“种小巧拉起她的手,说道。
小桃红忙摇头推辞:“不用,我自有地方栖身,这就走了。”
“小桃红,你这就不对了哈,继祖兄为了你,至少要坐三个月大牢,你怎么就能这么走呢?至少得等人家出来后,给他道声谢罢?”魏纯至也走过来,听她们讲话,便插言道。
“谢,自是要谢的,继祖哥出来后,奴家定当重谢,只是现在要离开。”小桃红凄楚的说道。
“哪儿也不要去,就去我们家,跟我一起做麻油。”种小巧紧紧拉着她的手,坚决说道:“我早就有这个想法,一直没敢说出来,怕你不同意嫌弃,现在顾不得这些,你若是不嫌弃我那生意小,要受苦,就跟我回家。”
“傻妹子,我怎么会嫌弃你那生意小呢,我就是怕你们嫌我出身不好,没的辱没了你们的门风。”小桃红流泪道。
种小巧不接她的话,只拉着她往家里走,又与魏纯至商量,何时能进牢探望,给他哥送点银子吃食什么的。
魏纯至便说,这不过是小案子,审明后既可收监,大约明后日便可探望,又让她只管放心,有他在,决不会让种继祖受一点苦。
小桃红听她们讲话,那眼泪却止不住的流下来,这走了一路,种小巧便劝了她一路,走至家门口,方才好些,那眼睛却也哭的粉融光滑,肿的不成样子。
种大娘正立在院中央悬悬而望,见种小巧领着个美娇娘进来,觉得有几分眼熟,眯眼瞧一会儿,却只认不出来。
”娘,这是我的好姐妹海棠姐姐,在街上偶尔遇到的,到咱家住两天。“种小巧朝她娘笑道。
种大娘收回眼神,问着她:“你哥的事呢?真的要做牢?倒底是偷了什么东西?公主大人她,可能帮上忙?”
种小巧上前搂住她的脖子,笑道:“你这一连串的问下来,我倒底回答哪一个?我哥确是偷了东西了,不过这家有家规,国有国法,公主大人她也帮不上忙,只好坐几个月的牢了。”
种大娘一屁股坐到台阶上,泪珠便又滚下腮来:“倒底是几个月?这下终于惹出祸来了?我就说当初不该搬进城里来,在桃源镇那会儿多好,他就是再撒野,没有帮衬,也不敢逞强,这倒好,生生将自己作进牢里了。”
“娘,你放心罢,魏少爷跟衙门的人都打过招呼了,我哥他也受不了苦,不是我说,就他那性子,也该好好拘管拘管,有了这一次,以后能学好也说不定。”种小巧轻声道。
“这位姑娘,快进屋会,家中有事,也不能好好招待你。”种大娘擦了把眼泪,起身招呼小桃红。
小桃红见种小巧没说明自己的身份,便也不好再提什么,只轻轻施了一礼,随种大娘一起进了屋。
这周义仁正与种老爹在屋里谈事儿,见种大娘领着位姑娘走进来,正要起身躲避,却一眼瞅见是小桃红,遂住了脚,拱手作礼,笑道:“原来是韦夫人?稀客稀客!快请上座,韦大人他,这是从京城过来了?”
“这位是?韦大人的家眷?“跟进来的种大娘吃惊的叫一声。
”可不是怎的?大娘,你不认得她?她原来可是咱们桃源镇上的。“周义仁笑道,没看见种小巧挤眉弄眼的使眼色儿不让他说。
待他看见,这话早秃噜出嘴了。
种大娘那面色便阴了几分,勉强笑道:”这么说,我倒记起来了,可是当年万春阁里的头牌姑娘小桃红?”
“大娘啊,人家现在可是韦大人的家眷,这以前的事就不要提了。”周义仁笑道。
“韦大人的家眷?”种大娘上下打量小桃红两眼,冷笑一声:“别不是被韦家赶了出来,无处可栖身,才投奔这儿来的罢?”
“大娘若是不嫌弃,就收留了小桃红,留小桃红在身边做个丫头子,伺候您老人家。”小桃红跪倒在地,施个大礼,低声道。
“韦夫人,你这是?”周义仁大惑不解,一脸讶异的盯着她。
种小巧也没料到一向心高气傲的小桃红竟然能这么伏低作小,给老娘施礼央求,一时愣在原地,没反应过来。
”被我说中了?真是被韦家赶出来了?“种大娘啧啧两声,一脸惋惜的叹道。
”韦家夫人当真是个醋缸,姐姐并没做过什么错事,就这样将姐姐逐出门来,也真是无情。“种小巧说道。
”没做过错事?她原来就错了,能怪着人家大夫人。“种大娘叹一声,伸手拉起小桃红来,又问着她:
”你这是没地方可去了?“
小桃红点头称是。
”那就留下来吧,我这小门小户的,虽然不能供养的你如小姐,可供个温饱总是没没问题的,也不用给我当什么丫头子,我这贱命也受不起,只帮着小巧一起做个生意看个柜台罢,只是委屈了你了,也不知你愿不愿意?“种大娘说道。
小桃红又要施礼道谢,种大娘硬是没让她施下去,拉着她进卧房去换衣裳。
种小巧方才得空将小桃红的事与周义仁说了。
周义仁也自替她感到惋惜,心中感念她当日助正南脱险的事,心想着回屋与安人商量下,不行认她作个义女,也算是报答她的恩情。
周义仁回屋与安人说起这事。
周安人却沉默不语,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你倒是回个话啊,我瞅着那孩子倒好,弄成这样也怪可怜的,咱们身边也正缺个闺女,就认下她,岂不是一举两得?既报了她的大恩,又让咱们多了个闺女。“周义仁陪笑说道。
”老爷,我知道你是好心,这本也是件好事。只是我这心里难过,虽然我们现在是虎落平阳,并非什么正经人家,可正南他毕竟是王爷的遗腹子,若得一日平反昭雪,被别人得知,尚有一个青楼出身的姐姐,人家可怎么看待正南?“
周安人忧愁满面的说道。
周义仁闻言,一时也无语凝噎。心知安人是嫌弃小桃红的出身,不肯认她为义女。
便也不好再提此事,当下只说些别的话遮掩过去,不再提这认亲之事,心中却也总觉得对不起这小桃红,寻思趁安人不注意的时候,拿些银两与小桃红,或与她买所房屋,助她安稳度日,也算是报答她当日的救命之恩。
一家人各怀心事,忙忙碌碌便又是一天晚饭时候。
种小巧自去厨房做了麻油酥,又拌了几道王大力平日爱吃的小凉菜,因多了一个人口,种大娘特意又去买了一只烧鹅回来,娘俩直弄了满满一桌子菜,单等王大力下了工回来吃饭。
种大娘却又不放心牢里的儿子,硬要种小巧去衙门瞧瞧,若是能探望,送些热汤热饭进去与他吃。
种小巧拗不过她娘,只得拿个食盒,将各式饭菜都装了些,提着出来,正走在街上,只见一辆华丽的大车停到她跟前,一个满面笑容的丫头子从车厢里探出头来,冲她喊道:”种姑娘,是我啊,春香啊,公主殿下特让我来问问,让你做的事可做了没有?“
她这一喊,种小巧方才跌起来,为了哥哥这事,竟然将其它的事都付之脑后了,也忘了再去行宫给公主要针线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