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儿子自己怎么管教都成,可在外面受了欺负,那可不成。
”走,跟老子去找那王老头算帐去,平日里我周义仁对他也算不薄,凭什么将你打成这样?“周义仁红了眼,上前就要拉儿子起来。
周安人摁住他的手,哭道:”尽干些没行止的事,都是你,见人就说儿子喜欢那麻油娘,要买她回来做妾,这下子好了,不光儿子,。连你也让人压舌头根子底下,再翻不了身。“
周义仁见安人这话蹊跷,正不解其意,却听懂周正南怯怯的开口:”爹,这事你别管了,他说那些话也听不得,儿子吃亏了也就吃亏了。“
”那小崽子说的什么话?“周义仁大声喝道。
周正南头一缩,缩到炕里面,又是不吭声。
周义仁望向他夫人。
周安人往炕里面坐坐,交儿子整个护在身后,方气愤的说道:”他笑话你倒成了儿子的连襟了。
那麻油娘跟了你儿子,现如今他爹又要娶回家做续弦,那你儿子岂不是与他爹成了连襟?你又与他爹称兄道弟的。“
不等周安人说完,周义仁拍案而起,大怒:”荒唐!此话却从何而来?“
”若不是如此,我儿也不会被打成这样。你这个老东西,儿子这却是为了你,才被打成这样,回回是为了你才挨的揍,你这个爹可怎么当的。“周安人又呜呜咽咽的哭个不住,将周正南搂在怀里,心肝宝贝的乱喊一声。
周义仁狠狠跺下脚,跌坐在椅子上。
他倒不是不能与麻油王家交恶,来硬的,只不过顾及他们母子的安全,方才忍气吞声,不与他们一般见识。
论家财,他周义仁却不比他们王家多个十倍八倍的?论儿子,就他家那傻子能与正南比?
一个是天上的龙,一个是地下的虫!
周义仁紧锁着眉头,心里盘算着这事。
麻油王家背后笑话他,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他经历的多了,倒是能忍,正南一个血气方刚的小子,哪里能忍,才刚这话,就是说他当面,他也得恼不是。
”熊样!平日让你练练把式,你偷懒耍熊,吃了亏也得教训!再不跟那护院的师父好好学!“周义仁朝地上啐一口,骂着儿子。
周正南从她娘身子后头探出头来,弱弱的回一声:”知道了,以后一定好好学。“
”小兔崽子,他真这么说的?“周义仁再喝一声。
周正南缩到她娘身后,点头。
周义仁拍下桌子,骂娘:”他家算什么东西,什么下三赖的玩意儿,这些年不与他一般见识,他倒骑到老子的头上拉屎来了。真正是气人!“
”可不是气人,爹,这一回可不能饶了他们,要好好煞煞他们的威风。“周正南又来了兴致,跟着说道。
”你又有了主意!“周义仁啐他。
“他骂你那么难听,爹你就叫他难堪呗。”周正南低声道。
周义仁盯着儿子。
这小子虽然于生意行不行,小聪明倒是尽有,也不怪他,他本也不是个该做生意的下等人。
想起这层,周义仁的心便又软也下来,儿子脸上那淤青看起来倒分明的大起来。
王家那小狗崽子!他心里不由狠狠的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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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信赴宴前,心里便盘算着周义仁这顿必定是个鸿门宴。
儿子与周家儿子打架的事,他听儿子的小厮说了,不过是为了争一个粉头,小孩子之间的事,本也没什么打不了,今儿打了,明儿说不定就好了。
可这周义仁桃源镇有了名的护犊子,他家那小子,他自己怎么打都成,可要是别人动他一手指,他便拉出要跟人拼命的架势。
王信可不想与周义仁交恶,毕竟自己与知县大人关系再好,也不及人家是儿女亲家这层关系。
得罪了周家,也就是得罪了知县老爷,这其中的利害,他王信还是懂了。
王信琢磨着,今儿晚上这宴席定是替他儿子讨说法的,不管怎的,说几句道歉的话也就完了。
本也没多大的事!
还真是让王信猜着了,两人坐下来,谈不了几句闲话,酒不过三巡,周义仁便扯到儿子打架这事上。
王信先开口赔了不是,堵了周义仁的嘴。
周义仁却也对着赔不是,说自己儿子也不是个什么正经货,也是个惹事包。
再说着说着,便说到了王信要续弦这事上。
“王兄,是该再娶一个了,这些年你一个人拉扯着春辉也不容易,这春辉眼看也大了,该娶媳妇了,家里是该有个女人照应照应了。”周义仁认真的说道。
王信连连答应着。
“王兄心中可有满意的人选?”周义仁笑着问道,给他添个满杯。
王信呵呵笑一声:“是找了一个,仁兄想也有耳闻罢,就是西城那个麻油小娘子。我也就是瞧上了她的人,长的俊,家世嘛,倒无所谓。”
“是她?”周义仁“咕咚”一声灌盅子酒,咧嘴一笑,尽是讥讽。
王信见状,便起了疑,连声追问,难道这麻油娘有什么不检点的地方?不能见人的地方?
周家现用着她家的麻油,该知道的多。
周义仁兀自倒了杯酒,”滋“一声灌下肚,“呵”的笑一声,摇摇头,开口:“俊倒是真俊,若王兄喜欢,娶了回去倒也没啥可说的。”
他越说这话,王信这心里越是不踏实。
他那表情分明是话里藏着话!却又不肯实说!
麻油王家要退订!
油头粉面的媒婆沉着脸,尖声细气的说着刻薄的话,管种大娘讨那一百两银子的聘礼。
种大娘气个后仰,这是哪跟哪的事。好端端的怎么就要退订,不能够的事。
“我说刘大媒,当初可我不是我找上你的罢,是你们上杆子要娶我们家小巧,这会子倒说退就要退,说不出个正当的理由来,别怪我种李氏掏出你那对牛黄狗宝,看看你是不是长个颗耍人的黑心!”种大娘也非善茬,双手叉腰,高声骂道。
刘媒婆瘪着嘴,一脸冷笑:“这倒要问问你们自己了,你们自己为了让闺女攀弄个高枝,欺上瞒下的,不知做了多少手脚!现在倒来问着我,却不是可笑!”
“你说,你倒是说,我们做了什么?我闺女生的好,我有资本攀弄高枝,可挨着你什么了……”种大娘急了眼,上前推刘媒婆一把。
刘媒婆可是个吃亏的人,高骂一声,伸手薅住种大娘的头发,两人便扭打到一块儿。
种小巧抱着个红皮包袱从屋里出来,大叫一声:“别打啦,不嫌丢人!”
说着,只将怀里的那红包袱往磨碾子上一掼。
刘媒婆见她拿出了聘礼包袱,以为她是要还聘礼的,尽力推开种大娘,收拢着头发,朝种小巧走过来。
“你是个明白人儿,王老爷既然不想要了,利利索索的退了聘了事,没你娘那样的,老咬虫一样,只顾赖着人不放。”
刘媒婆边说,边伸手去拿那包袱。
种小巧却使双手摁住那包袱,一脸的冷笑。
“怎么的?你们想赖了这聘礼不成?”刘媒婆急了眼,双手过去扯。
种小巧搬起碾子上的石头镇子,将包袱压在底下,方冷笑着对刘媒婆道:“你这个嬷嬷真是好个贪心,王老爷他不想娶了,就不想娶了,我种小巧不在意这个,
可我种小巧在意我的名声!先头求着娶的是你们,现在来退订的又是你们!
当我种小巧是什么?是被人随便摆布的木偶么?
要娶我的事闹的满城皆知,哪今要退订,必又是个满城皆知!
你们让我种小巧以后怎么抬头做人!却还想着要回这一百两银子的聘礼!
我的名声可不止值这点钱!”
刘媒婆被她的话噎个结实,无话可回,瞪了半天眼,只得放赖,硬拽那包袱:“种小巧,我不过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你跟我说不着,我只管要回银子便罢。”
“既然跟你说不着,那麻烦你找个能说得着的来,再拿这银子。”种小巧高声道。
刘媒婆见实在是拽不出那包袱,也自泄了气,擦把汗,气喘吁吁的点头道:“怪道都说你泼辣,确是个辣子!我说不过你,只叫王老爷来跟你说罢。”
说着,自整理着衣衫,走出门去。
种大娘坐到地上,开始嚎啕大哭。怨天怨地怨命苦。
种小巧掩着耳朵走上阁楼去。
这王老爷退订,倒正中她下怀。
她只是咽不下这口气就是了,她又不是货物,就这么推来搡去的,任人折腾。
再说了,种小巧还是惦记着她的生意。
为到处弄不到芝麻,光凭铺子里剩下的这些陈油,她省城的铺子还开不开张了。
王家来退亲,她先想到的不是弄坏了名声,倒是趁此机会,弄王家几袋子新芝麻来解她的燃眉之急。
虽然做这种事不光彩,可事到如今,也想不出别的好办法来。
更何况,是他们王家先不仁,高价收光了方圆几十里的新芝麻。
他们王家退亲,本来就亏着理,种小巧便觉得自己这事有九成九的把握能成。
她一个女人家家的倒不便去与那王老爷交涉这种事。
正犯愁,让谁去说这事,让种继祖去罢,怕那傻子说不明白,再打起来,更坏事。
要让爹爹去罢,爹爹那张嘴,八巴掌打不出一个屁来,怕被人家几句话就堵回来,倒办不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