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将晚,两人还在山道上转悠。
“种小巧,你当真认得路?”周正南好奇的问她。
种小巧愁眉苦脸,朝他翻白眼,她本来觉得自己打听的挺仔细的,从那里拐,走多远,再往哪里拐,再怎么走。
可真赶着驴车走,完全不是那回事,什么走到路尽头,看见一棵大槐树就往右拐。
这路尽头明明都是槐树,左边右边前面后面都它娘的是槐树!
周正南是一点指望不上的,她告诉了他一遍路径,他还只管一路问,这是左边?从这里往右拐?……
倒是越帮越忙,本来就糊涂的她,被他这一搅合,便更糊涂起来,完全找不着该走哪条路。
却又不肯认输,有心找个人问问,却一个人也瞧不见。
“小巧,咱们是不是走到这树林里头了?这不对呀!路越来越难走,人烟也不见,走错了,一定是走错了!”周正南将驴栓到树上,摸摸脸上的汗,说道。
种小巧咬着唇,翻白眼,鼻子哼一声,只管往前走:“跟着我,不会错!明明就是走这条路!”
周正南咧咧嘴,不去反驳她,找块光滑的石头坐下,瞧着她往前走,她走的那小径不像是有人常走的模样,前头端不会有个村子。
可就她那倔强劲,越说她倒是越要做,不索性让她走到尽头,她怕是不会认输。
周正南心里叹着气,心里数着数,等她垂头丧气的转回来。
种小巧真是没回头,左顾右盼的走着,脚下一不留神,滑一下,尖叫一声,消失在周正南眼里。
“小巧!”周正南唬出一头冷汗,大叫一声,冲过去,想都不想,直接跳进种小巧掉下去的那陷井里。
种小巧跌到井底下,听见那一声喊,一句求救的话没出口,便有个人影疯子似的跳下来,跌到她眼前。
种小巧这叫声便噎回了嗓子里,呆呆的瞧着摔个嘴啃泥的那男人。
周正南爬起来,这井底净是松软的黄泥,倒是没摔着,只是吃了些惊吓。
“你没事罢?没摔着吧?”周正南摇着一动不动呆子似的种小巧,拉拉她的胳膊,动动她的腿,大约是看着什么都不缺,也没什么伤,方嘘口气,抬头往上望,伸手摸摸光溜溜的井壁,啧嘴:“你说,咱们怎么能上去?”
种小巧恨不得拿头去撞壁,悲痛欲绝的开口:“周少爷,我以前觉着你还挺聪明的,没想到,你竟是个傻子!真正是让人心碎,你这个傻子!”
“我是挺聪明的,等我想想,总能想到办法出去不是。”周正南一本正经的说道。
种小巧捂着脸,哭笑不得:“你也是失脚滑下来的?”
“不是,跳下来的。”周正南正专心想着出去的办法,听她问,随口答道。
答完,却又知道坏了事,忙又改口:“可不是失脚滑下来的。”
“你这个傻子,若下面是尖刺,你不是下来送死。”种小巧轻声说道。
周正南怔了怔,苦笑:“没想那么多,我这个人,一向运气不错,料也不会死在这荒郊野岭的。”
“你若留在上面,还能救我出去,你说你这跳下来,我们却都上不去了,以后遇事,动动脑子,别瞎胡闹。”种小巧低声道。
正南扭头瞧了瞧她,摸摸鼻子,使劲眨了眨眼,其实他也没那么蠢,不知怎的,听见她那一声凄厉的叫,一心想着过来救她,真没想那么多,什么井里有尖刺,什么要留在上面看看情况。那一刻他只想知道她好不好。
“小巧,来,站我肩膀上,看能不能够着上边那根粗藤,周正南仰头瞧着上面,招呼她。
种小巧瞧了瞧那精藤的位置,失望的摇头:”根本就够不着,别费劲了。”
“试试,不试怎么知道,我托得起来你,现使劲抻抻,说不定就够着了呢。”周正南央求的口气。
他觉得是自己的错,若是不冒冒失失的跳下来,他在上面找根春藤将种小巧拖上去倒是容易。
种小巧爬起来,走过去,周正南蹲下身,指指自己的肩膀,朝她傻笑。
种小巧脱了鞋,手攀着他的肩膀,爬到他背上,周正南向井壁前凑一凑,扶着井壁站直身子,将种小巧托起来。
种小巧双脚踩住他的肩膀,扶着井壁站起来,低头瞧他:“能行么?”
“小鸡仔似的,怎么不行,你伸手试试,够不够得着。”周正南仰头望着她,憋着劲说道。
种小巧抻直身子,尽力伸着胳膊去够那精藤,身子蹭着井壁,掉下的泥尘飘进周正南的眼睛里。
周正南一惊,身子晃动两下,没防备的种小巧哎哟一声,整个人失去重心,朝后面跌去。
周正南忙后退,伸手去接住她。
她正跌在他怀里,被他打横抱住,与他对上了眼。
周正南的眼睛时有泥尘,流着泪,滴到小巧的脸上,激起的她一个激灵,伸手推开他,自己跑到一边去。
“眼睛里进灰尘了,难受。”周正南揉着眼睛,凑过去。
种小巧红着脸,拿开他的手,伸手翻开他的眼皮子,凑过嘴去,轻轻吹了两下。
问他:“好了没?”
周正南眨眨眼,摇头:“还是咯的慌。”
种小巧又翻开他的眼皮,吹了两下,再瞧着他。
他还是眨眼睛,摇头,说咯的慌。
种小巧撅起嘴,扭过身去,坐到一边,不理他。他就是故意的,哪有吹了几遍还不好的?
周正南揉够了眼睛,开始四处掀自己的长衫。
种小巧的脸发起烫来,抱着双臂缩成一团,声音都打了颤:“你想干啥?”
“我记得你身上有把玉钥匙来,挺长的,挖土很合适。”周正南继续翻他的外衫,没抬头。
小巧使劲咬了下嘴唇,是她想的太多了,她这脑子,都想什么呢!
她凑过去,想帮他找,他却已经将玉钥匙拿到手里了。
种小巧本来升腾起的那点希望又缩回去,嫌弃的指指寸长的钥匙,瘪嘴道:“就这个?”
“总比没有强,抠得动土就成,只要有个立脚的地方,能攀上去抓住那树藤就行。”周正南信心十足,举着那钥匙开始抠土,倒是能抠的动,他用玉钥匙抠一阵,再用手抠一阵,慢的很,却渐渐将那井壁抠出个痕迹出来。
种小巧缩在他身后,坐着,瞧瞧越来越黑的天色,打了个寒噤,也不知道这山里有没有猛兽,指定是有,若是不有,打猎的也不会挖这么大的陷井。
“小巧,不要急,照这速度,不用到半夜,我们就上去了。”周正南边抠着土,边笑道。
没听见回应,扭头一看,种小巧倚着井壁歪着头,睡的正熟。
周正南瞧了她一阵子,兀自笑一声,伸手在衫子上蹭蹭手上的泥,将衫子脱了,盖到她身上,又继续去抠土。
天早黑下来,月亮却升起来,将周遭的一切照的雪亮。
不远处传来一声嚎叫,周正南吮吮鼻子,停下手中悉悉索索抠土的声音儿。
这怕是猛兽的叫声,听上去有些凶。
他回头瞧一眼种小巧,种小巧也被这犀利的嚎叫给吵醒了,抱着他的衫子缩成一团打着颤,可怜巴巴的瞅着他,想哭又不敢哭的模样。
周正南走过去,坐到她身边,挨着她的肩膀,装出一脸的轻松,悄声安慰她:“别怕,那家伙根本不能够知道这底下有人,它们也不会走近这陷井边上来。”
他话音未落,那犀利的嚎叫却又响起来,离他们越来越近。
种小巧尖叫一声,拱到周正南怀里,瑟瑟发抖,要哭出声来。
周正南抱紧她,轻轻拍着她的背,面色泛了白,声音却还镇定,在她的耳朵边,悄声安慰她:“不怕不怕,有我呢,不怕……”
边说,边抱着她,往黑影里挪去,直挪到月光照不到的那一端,才停下来。
随着嚎叫声,几条黑呼呼的影子出现在陷井上方,不断来回游荡着。
周正南将种小巧紧紧搂在怀里,头撂在她头上,让她趴在自己胸膛里,自己却仰头一眼不眨的盯着那些影子。
影子一边嚎叫一边转悠了大约一柱香工夫,才慢慢的四散离去。
周正南方才转了转酸疼的脖子,收回眼神,低头去看怀里的人。
种小巧软绵绵的趴在他怀里,无声无息的,登时将他唬出一身一头的冷汗来,伸手去摸她的鼻息,呼吸很是均匀,是睡着了。
周正南脸上露出无奈的笑容来,原说是害怕,吓成那样,倒也真能睡着,天底下怕只有种小巧她一个人了。
他伸开双腿,向后靠住了井壁,小心的将她身上的衣衫好好盖了盖,就这么让她睡在他怀里。
他低头瞧着她的脸,浓重的黑影里,那张脸竟还是那样美,美的让周正南忍不住要去吻她。
他的嘴触上她的额头,心中便是满满的欢喜,若她醒着,一定会给他一个大耳朵括子罢?
他伸手去触她长长的睫毛,她哼哼一声,唬的他缩回手,心里嗔着自己,怕是弄醒她了。
她没醒,伸手揉了揉了鼻子,嗯啍两声,翻身抱住他的腰,将脸埋进他的胸膛,继续睡去。
她呼吸的热气喷到他的小腹上,让他的心变的燥热起来,忍不住又垂下头去,去寻她的唇。